「那确实需要你多费些心,辅机过于执着古君子之风,故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短时间内难以彰显教化之功。」李世民端起茶盏,慢悠悠地说道。

    「万彻又杀气太重,过于勇猛直率,做事有时难免不计后果,云南道毕竟已经归属于我们大唐治下,不好动不动就明火执仗地喊打喊杀,不成体统。」

    「陛下,爨、孟、李、董、毛等族还是心向大唐的。」长孙无忌叉手一礼,坐在李元婴的下手位,平复了下有些烦躁的心情才轻声说道。

    云南道不止原住民比扶风岛多,占地面积也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崇山峻岭绵延不绝,大多数山寨还有瘴疠之气为天然屏障,想要硬攻的话,定然会折损很多士卒。

    「陛下,他们与其说是心向大唐,不如说是怕大唐的铁骑。」薛万彻同样叉手一礼,坐到杜澈身旁,朝长孙无忌撇了下嘴角,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占据此处已有二百年,繁衍生息虽然艰难,却也获利颇丰。中原鏖战与山高地远的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不论谁起势,只要一份奏表交上去,再搭上些不值钱的山货,就能换到百倍千倍的赏赐。」

    滕王曾总结过各番邦缴纳贡品的情况,他也曾与程知节一起去户部、礼部和少府监实际探查过,更不要说还有杨豫之追踪到勿斯里国,见过偌大的世面。

    贡品的价值不能按西市的买卖价值来算,要按他们当地的稀缺程度和价值高低来算。赔本买卖做了那么多年,想想就憋闷委屈的慌……爨、孟、李、董、毛等族比那些番邦还要狡诈七分,胡贾在他们面前都是些刚启蒙没多久的童子,清澈而又愚蠢。

    「他们一直保持着注释典籍的传统,与那些寨主不能一概而论。」长孙无忌瞪了眼薛万彻,在这个莽夫眼里只有军功!他都已经尚主,保三代清贵没有任何问题,又何必急于将那些家族的人头砍下来呢?云南道需要修路架桥的地方,远远超过剑南道和岭南道,人力缺口太大了!

    忍住想要狂怼薛万彻的冲动,耐着性子轻声解释道:「陛下,他们对于修路架桥,尽快连通到益州府很有兴趣,我们完全可以因势利导,由他们去说服那些寨主,毕竟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此地的山川走向和地质特点。」

    「你又如何确定他们是去说服那些寨主,而不是挑唆他们闹事?」薛万彻半步不让地质疑道。那些寨主的脑子确实比他还直,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心眼,更不代表他们行动莽撞。

    他们很看重自家山寨的利益,就算真的惹怒了官府,大不了躲到山林更深处,几十年之后又是一个全新的好山寨,又可以继续和官府谈条件,争取换到更好的地方,或者更好地贸易待遇。

    长孙无忌:「……」

    人心难测,不要说是他,就是任何人都无法保证,滕王也曾写诗感叹,瞿塘嘈嘈十二滩,此中道路古来难。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据说当时就是为了嘲讽某些贪得无厌之徒所做,巴蜀之地的世家豪族,被反复和谐了七八遍,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今日饮酒游宴,事情明日再谈也不迟。」李世民提起茶壶给长孙无忌和薛万彻都倒了杯茶,一位是挚友兼大舅哥,一位是得力干将兼妹夫,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是厚此薄彼,还是厚彼薄此,都不利于云南道同僚之间的和谐相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他怎么被竖子带累的也越来越关心小钱钱?

    「阿兄,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复杂,等长安的那些弯弯绕过来,会搅乱滇池的水,也会搅乱山里的风,心急吃不了热煎堆。」李元婴收起钓竿,看着鱼线那头活泼乱跳体色苍黑的乌鱼,不甚在意地笑道。

    后世某位汪姓吃货,在他的昆明菜中写到:现杀乌鱼,旋批鱼片,两片夹一

    片宣威火腿,那火腿须兼肥带瘦,在平底锅上以文火烙成,不加任何佐料,「鲜嫩香美,不可名状」……李二凤今日有口福咯~

    「我们只需要稳坐钓鱼台看戏,哪个争的太过出彩,就用来架桥;哪个真的太过窝囊,便派去修路。不出五年,前往益州府定会路也顺畅桥也便利,等火车开进春宁城时,那些寨主自然不攻而破,纳头便拜。」

    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固然不好,可是拉一半压一半也不是什么好招数,世上最能动人心魄的永远是利益……若真是人生自古谁无死,或者粉身碎骨浑不怕的那种人物,也不会掺和到夺嫡的乱事里,他们属于……文人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