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若没死一定会来找赵无恤。你再好好想一想!赵鞅死之前呢?你可在府里见过一个个子瘦高、面貌斯文、右手背上有一大片烫伤的人?”

    “这个……”

    “快说!”阿素一手扣住仆役的肩膀。

    仆役吃痛,急忙道:“回、回素姑娘,在赵鞅的丧礼上,太史墨身边是有个手有烫伤的巫人,那巫人在府里住了几日,后来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一定是他。他没死,他还活着。”阿素怔怔地松开了仆役的肩膀,她眼睑微颤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嘴角刚溢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即刻又被无边的哀色取代,“他果然偷看了我的密信,他是个骗子,骗了我那么久……”

    “别为那负心人难过了。”陈盘走到阿素身边轻轻揽过她的肩膀,阿素眼睑一动滚下两行泪来,陈盘握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柔声又道:“好了,不难过,把人找到再问一问,若他真无情,就把他交给我,犯不着脏了你的手。既然张孟谈已经见过赵无恤,那赵无恤一定早就知道了邯郸君的计划。他二人一旦脱逃,必会拼死出城。你与其冒险在城里找人,不如随我一同出城吧!”

    “对,孟谈看了我的信一定会带赵无恤出城。小妹,我们出城去等他们!”阿素转身来拉我,我往后退了一步,她困惑道:“怎么了,你高兴傻了吗?赵无恤不在这里,他没死,逃走了。咱们赶紧出城去找他们吧!”

    “我一直不明白四千奴隶为什么可以控制整座新绛城,为什么城中千户,户户闭门,现在我总算明白了,晋侯不是被胁迫的,他也参与了此事,是他要借于安和我阿爹的手诛杀四卿,对吗?”我没有回应阿素,只盯着她身旁的陈盘。赵稷没了郑伯却仍不死心,原来是手里还捏着一个晋侯。

    陈盘看了一眼阿素,点头道:“你猜得不错。几年前,晋太子凿曾密书齐侯与相父,求他们出兵相助诛灭四卿,所以你阿爹不是叛臣,是功臣。事成之后,他入朝封卿,你便是正卿嫡女,贵不可言。”

    “四卿无罪,无故诛杀,功从何来?”

    “还政晋侯,功名自有国君来给。”

    “哈哈哈……”陈盘语罢,我不由得大笑,“陈世子,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也委实太可笑了。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儿吗?若于安和我阿爹真有功,他们的功劳也不是诛杀四卿,而是借你们陈氏之兵剿灭入城‘烧杀抢掠,残害卿族’的四千奴隶吧?以下犯上,以贱伐贵,是为大不敬。晋侯根本不会违礼赐这些奴隶自由身。盗跖和他的奴隶军是你们杀人的剑,替你们杀完了四卿,就又该变成你们的踏脚石了。四千人的尸骨叠将起来,是够你们登天,够我贵不可言了。”

    “相父说得没错,女人太聪明了,果然不是好事。”陈盘听了我的话,顿时冷下脸来。

    阿素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对我道:“小妹,你就随我们出城吧!欲成大事必有牺牲,这样的道理你该懂的。”

    “不,阿姐,我不懂,奴隶也是人,他们拼死入城要的是自由,不是牺牲。”

    “他们死也是为了还政国君。”

    “堂堂君主言而无信,区区盗匪一诺千金,孰贵孰贱,我今日总算看清了。”我想起盗跖当日在山谷里的一番话不由得嗤笑出声。

    “小妹,现在是说这些胡话的时候吗?你若想留下来救那些奴隶,迟早也会没命。你死是你的决定,别连累了你腹中的孩子。孟谈没死,赵无恤现在一定已经出城搬救兵去了,你难道想留在城里和他隔着一道城墙,隔着连天战火不得相见吗?”

    “阿姐,你的话我都明白,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盗跖和他的兄弟们死。小芽儿会懂我,无恤也会懂我。我不会死,也不会让新绛城里尸骨成山。”阿素把她的善良与温情都藏在骨子里,轻易不叫人看见,所以我以前怕她,防她,害她,现在却因为她的一片真心感动不已。

    “蠢人,那些奴隶入城时就已经是死人了,你救不了他们。”陈盘在旁冷冷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