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离府入宫后,我就和四儿出府去看望柏妇。

    柏妇嫁人后一直和公士希住在雍城的西市口。穿过热闹的大街,又拐了好几条巷弄,我们终于在两间夯土垒起来的房子里见到了刚刚生产完的柏妇。

    柏妇见到我们很是高兴。她坐在床铺上,手里抱着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小家伙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我和四儿都想抱抱他,可怎么抱都不自在。柏妇见我们两个手足无措,笑得前俯后仰。她这两年胖了不少,笑声还和以前一样爽朗,看来公士希对她真的很好。

    我们在柏妇床前聊了会儿天,又喝了碗甜汤,就起身告辞了。走出那间土屋,我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心想,也许这就是幸福吧!没有锦衣玉食,没有仆役成群,只是两个人带着孩子守着两间房。

    “你在想什么?”四儿问。

    “我在想,当初柏妇自作主张把自己嫁给公士希还真是嫁对了。你看,他们现在过得多好。”

    “嗯,她一看就像是个有福的人。”四儿说着往我身边贴了贴,“阿拾,爷爷昨天同我说,再过两年我就十五了,他想早点给我物色个好人家。”

    “家宰要给你定亲?”我有些诧异,“难怪昨天晚上你会突然提起于安。”

    “我……我还不想嫁人。”四儿咬着嘴唇,脸色并不好看。

    家宰秦牯的想法我其实明白,像四儿这样的姑娘,身份比普通庶民家的女儿要高一些,可又比不上正经士族家里的嫡女。她长得秀美可爱,如果早点谋划的话,说不定还能借着将军的光,嫁个底层的士族做个正室,可四儿对这样的安排显然不满意。

    “你别太担心,我和你同岁,我不也还没定亲嘛!于安两年内能回来最好,如果他不能来,你就跟着我,我总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我们可说定了,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你如今是将军府的贵女,要是我能跟着你,爷爷一定高兴。”

    “行,你就这么去回了家宰。”我冲四儿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市集的方向道,“我听说这几天雍城来了不少南边的楚商,咱们既然都已经出来了,就去看看吧!”

    “好呀,我前日里在卖妆奁的涂七那儿看到一把檀木的梳子……”四儿心思简单,转眼就将愁绪抛到了九霄云外。

    “走吧,走吧,我去买了送你!”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拉着她朝市集走去。

    “来,来,来,大家都来看一看啦!南方新送来的货啊,水灵通透啊……”

    集市中央传来一阵吆喝声,我们俩一看有热闹可以凑,就高高兴兴地随着人流跑了过去。

    人群拥挤,我们好不容易挤到一个好位置,才惊讶地发现这里卖的根本不是什么楚国的香膏美酒,而是——奴隶!

    站在场中高声吆喝的是一个手拿鞭子、身穿暗红色麻布上衣的中年男子,他相貌丑陋,一张口说话,就露出满口的大黄牙。在他的身后是三个木笼子,里面挤着十几个脏兮兮的孩子,有几个还赤身裸体,没有半点遮蔽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