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前的第三日,我按例睡在太史府。夜半,睡得正沉,院中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好似有人在喊:“人在这里——家主,家主……”分不清这声音来自梦里还是现实,我迷迷糊糊地叫骂了一声,把脑袋埋进了被子。
嘈杂的人声越来越响,那些声音像一个个小拳头不断地敲在我脑袋上,就在我头痛欲裂之时,一声重响,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呃——”我呻吟着睁开了眼睛,对面的白色纱窗上,不断跳动的红色火焰瞬间将我惊醒。
失火了?
失火了!
“快!快醒醒!着火了!”我猛地坐起身,用力摇了摇趴在床沿上熟睡的小童。小童咂巴了一下嘴巴,翻倒在地呼呼大睡。
我来不及披衣,赤着脚跑到门边。一开门,眼前的景象就把我惊呆了。
深更半夜,院子里站了二十多个高举火把的卫兵,他们披甲戴胄围成一圈,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映得满院通红。
“你们是哪个府上的卫兵?为何夜闯太史府!”我站在台阶上冲人群高喝了一声。
二十几个卫兵齐齐转脸看向我,原本背对着我的七八个卫兵随即往旁边一退,白衣白发的史墨竟从卫兵身后走了出来。
“小徒莫惊。”史墨穿着亵衣,披散着头发,白色的巫袍只是虚虚地搭在肩上。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我快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呜——嗯——”史墨身后的草地上突然传来几声奇怪的叫声,闷闷的,却很用力,像是有人被扼住了喉咙或是堵住了嘴巴。
我心生疑惑,偏过脑袋往史墨身后探去——锦履,胡裤,再往上便是绑得严严实实的两条大腿。小偷?刺客?我正打算上前看个仔细,身前猛地闪出一个人,恰好挡住了我的去路。
“烛大夫?”挡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玄冠、着儒服、面色肃穆凝重的老人,此人正是烛椟的爷爷,掌管晋国礼仪事务的行人烛过。
这些日子,我帮着史墨一起准备祭天之礼时曾和他见过几面。老爷子不苟言笑,极重礼数,谈起礼法头头是道,办起事来一板一眼。和烛椟狂放不羁的性子相比,这爷孙俩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截然不同。
“小巫见过烛大夫。”我深知烛过最看重礼仪,因此,尽管此刻散发赤脚,只着里衣,也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一礼。
烛过同我回了一礼,转身对史墨行了一礼道:“不肖孙夜闯太史府,惊扰了太史,乃鄙人平日教导无方之过,他日鄙人定登门赔罪。”
“烛大夫无须介怀,令孙今夜之请也在人伦天道之中,只是祭天之礼在即,吾实不能……”史墨说到这里,眉头一蹙,满脸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