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诚实达道:“尹大姑娘你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

      尹白霜嗤笑一声,笑容之中掺夹着几分寒凉的恶意:“他若是就这般死了,岂不是太过于便宜他了。我孤身孑然,游荡人世两百年,深知在这渺茫三千浮世里,心无归安的滋味,我尝着这份苦,他孟子非又怎能安然坦之地死去。”

      透过苍穹洒落下来的渺茫天光,百里安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那份刻骨铭心的绝望,那双浑浑无终日的眼睛仿佛早已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他若是个绝对的恶者,一刀杀了倒也干净省事,只可惜他不是,孟子非这人昔旧,他想做君子,可私心太重,想当小人,执念又太深,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恶根善心皆有的寻常之人罢了。”

      “人死了,便将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彻底地忘记商莹这个人,他会将对商莹的愧疚、悔恨、爱慕、思念都一同随着死亡放下,可是世上,哪有这么好解脱的事。”

      尹白霜的这番言论看似很不讲道理,但却又含着几分强烈真切的报复仇恨之心。

      但由百里安听来,她所报复折磨的对象似并不是孟子非,反倒更像是在说自己。

      百里安沉吟道:“或许正如姑娘所言,孟子非绝非道德丧尽的大恶之徒,可我观此人,却远没有表面看得那么简单。”

      尹白霜一眼将他心思看穿般道:“所以石妖发难之际,你是故意不出手援救的?”

      百里安道:“我看不透孟子非出现在百丘山的用意。”

      尹白霜冷哼一声,道:“他不是说自己为魔族所弃所辱,故而扔至这里的吗?”

      “尹大姑娘都不信他的这番说辞,又为何觉得我会相信?”

      百里安不禁失笑道:“孟子非绝非蒋绍宇之流,他城府心计不在葬心之下,他在决定与葬心合作之前,不可能不为自己准备后路仍由人利用完后随手就扔,所以说,孟子非此番落入战奴营的目的,并不简单。”

      百里安将所有人事,交错纵横的杂线分析得有条不紊,清晰明昭。

      尹白霜注目他良久,也不知是想从他的那双眼睛里找到谁的影子,良久后:“也是,再百般粗心之人,也不会将自己毫无灵力修为的徒儿也牵扯如此至深。”

      百里安浅笑道:“也不尽然,或许孟子非自己都没有想过,在生死危机关头,小兰姑娘并没有选择弃之不顾,哪怕她毫无修为,哪怕明知留下是死路一条。”

      尹白霜蹙起眉头,沉思片刻:“你是说,本应千思万算的孟子非,反倒是在那小姑娘身上失策了。”

      百里安道:“尹大姑娘可知,城府至深之人,最怕的又是什么人?”

      尹白霜被他一语点醒:“心思至诚之人。”

      城府算计之人,从不会惧怕自己的同类,因为他们会将他们当成棋逢对手的一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