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过后,乡下人便忙碌了起来,而钟希望除了和钟爹一起去上工外,每天早上还要早起两个小时教八个小媳妇练武。

    而这八个小媳妇中就有之前跳河自杀未遂的于兰。

    且说,于兰当时回到家后,不顾婆婆的破口大骂,自己烧了一大锅的热水舀进洗衣服的大木盆里,整个人泡进去洗了个热水澡,而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又烧了两碗葱姜汤喝了,就怕自己没死成会落下一身寒病。因为她熬葱姜汤时葱姜用得稍微多了点,于是她的祖宗八代都被她婆婆用日字辈的话问候了一遍又一遍。

    本来她婆婆还想挑唆她儿子再狠狠教训一顿于兰的,却不想她儿子回来后就蔫蔫的,自己进屋换了干净裤子后,又拿着被尿湿的裤子到水沟边,自己端了一盆水过去洗了。

    她婆婆一见儿子居然自己洗衣服,登时又冲着于兰开火了,不过于兰就像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样,一点都不买她的账,而且还刺了她和她儿子一句“哼,让俺洗?你问问她还有脸让俺洗?”

    于兰此言一出,她婆婆气得直拍胸口,呼天抢地说自己上辈子是造了孽才有了这么个好吃懒做还顶撞长辈的儿媳妇,而她儿子则一直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

    于兰这么一说出来突然就发现心里敞亮了许多,她就纳闷自己以前怎么就那么怕这母子俩的,当她真的硬气起来时,她觉得他们纯粹就是两只纸老虎,虚张声势而已。

    于兰虽然一回来就洗了热水澡还喝了热烫的葱姜汤,但还是得了风寒,以至于她本想第二天就去还钟希望棉袄,并跟她学武的,却因为生病而耽搁了。她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好了之后也快过年了,她也就没好意思去打扰钟希望,而正月里吧,她儿子和她婆婆也生病了。她男人自那天之后就萎靡了一阵子,一天天的也不说一句话,啥家务活也不干,她一个人忙里忙外照顾着婆婆和儿子,也没空去找钟希望。

    直到正月十五过后,她才有空,带上钟希望的棉袄以及一纸包约摸一斤重自己炒制的葵花瓜子来到钟希望家。

    她男人李春发见她出门去找钟希望,脸阴沉得能滴水,眼神里都是暴虐的怒火,不过他到底没敢对于兰动手,但他也隐约想明白了,那天郑曙光和钟希望绝对只是吓唬他一下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权利也没有证据定他的罪,所以他心里渐渐地也放开了那团恐惧,心里对于兰越发愤恨和恼火,爆发是迟早的事。

    钟希望当天就教了于兰两招,于兰是下了决心来学的,非常刻苦,整整两个小时都在重复着单调的招式,手臂和腿都练得颤抖了还在坚持。钟希望觉得人不可貌相,于兰虽然资质不咋地,但胜在勤能补拙,且意志坚定,不可多得。

    于兰回家时,钟希望送了她一包油炸花生米作为那包葵花瓜子的回礼。于兰推辞不要,但钟希望的笑容似有种魔力一般,让她无法拒绝。

    于兰回到家就开始做晚饭,他们家也是和村里大部分人家一样是吃两顿的。她煮了一锅玉米面稀饭,炒了一个大白菜,又好心好意地将钟希望给她的那一包油炸花生米放在一个碟子里端上桌,也有一斤多的样子,装一碟正好。

    她婆婆一见油炸花生米张嘴就骂,说她是个败家娘们儿,家里吃饭都困难了,她还去买花生米用油炸,这是想断了他们一家的口粮呀,真是黑心肠的毒妇。于兰仍旧是左耳进右耳出,顺口解释了一句这是钟希望送的,便自顾自吃起来。她婆婆一听是别人送的,立马就收口了,开始不停让自己儿子吃,自己的筷子也快如飞,更是用嘴巴嚼烂了喂给小孙子吃。

    于兰看着自己儿子因为从他奶奶嘴里得了一口花生米糊糊就高兴地又蹦又跳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她没说什么。

    李春发一开始还闷头吃着,却在听说花生米是钟希望送的之后,便停了吃饭的动作,低垂着头,眼里酝酿着暗潮汹涌,然后就见他猛地一把将那碟花生米推翻在地,油亮亮的红皮花生米散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于兰的心随着那一地滚落的花生米而七零八落的,不过她没有出声,尽管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但她还是坚持把碗里的稀饭喝完。她婆婆懵了懵,心疼死那些花生米了,习惯性地张嘴就来“你个遭瘟的玩意儿,你朝吃食上撒什么火?哎哟哟,真是可惜了!”说着又朝于兰骂道,“你眼瞎了,花生米滚了一地,不知道捡起来啊?”

    于兰也心疼那些花生米,早知道她就偷摸着自己吃了,也好过被李春发这么个烂玩意儿给糟践了。于兰于是蹲下身去捡花生米,没捡几个就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一下子趴在了地上,紧接着就被李春发拳打脚踢了,与此同时那男人还咬牙切齿地骂着“让你出去浪!让你出去浪!个贱货!……”

    因为这次李春发是突然发作,于兰毫无心理准备,所以一时间只能蜷缩起身体护住身体的重要部位,只是奇怪的是,以前她被打时心里无限恐惧,只晓得哭哭啼啼的,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害怕,心里憋着一股狠劲,趁李春发打累了,便爬起身朝外头跑。

    “啊,她跑了,跑了,还不快追回来!”她婆婆在后头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