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的钟声让薛鹏很郁闷,米莉几天前只身一人开车南下回了老家,今年注定又是自己过的一年。年三十中午跟父母聚会后,他突然变成了闲人一个,这就让原本习惯于忙碌的他非常烦躁。下午去了趟公司,坐在老板椅上,看着显示屏上无聊的电视剧,等到天快擦黑的时候,心想不如去看看舅舅和舅妈。

    米莉不在的时候,才知道对她的依赖有多深。在商城盲目逛了一个多小时,居然不知道该买什么,最后在导购人员一通推荐下,买了几个大礼包去了舅舅家。

    薛鹏错就错在,你好赖先打个招呼再去啊?当门被敲开的时候,舅舅正在跟庞晓晓吵架,薛鹏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餐桌,心想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不短了。舅妈劝道:“都别吵了,晓晓去给你哥倒杯水喝,一会儿该吃饭了。”舅舅坐在沙发上闷头抽烟,庞晓晓气呼呼地从冰箱里拿出瓶饮料扔给薛鹏:“家里没水,就喝这个吧。”

    薛鹏跟二老打过招呼,顺势坐在沙发上,在“尬聊”中,一向精明的薛鹏不知不觉中又犯了错,他说:“晓晓,你这就不对了,大过年的别跟舅舅吵吵。明天我选地方,让你杨哥请你出去吃饭怎样?”

    舅舅就像抓住了什么,说道:“老伴儿,你看我就说小杨不错吧?爸决定了,明天你就跟你哥和你杨哥出去玩,爸坚决支持。你说这个不知深浅的货,跟个他妈个卖假发票的搅和在一起干嘛?哪天就给你抓进去了,你等着吧!等你被抓起来,老子才他妈的不去保你!让你吃几天牢饭,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庞晓晓刚压下的火气又被点燃了,狠狠瞪了薛鹏一眼,朝着父亲就去了:“爸,我要跟你说几遍啊?他是卖假发票不错,但资本的原始积累总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你看世界上那些顶尖富豪,有几个第一桶金来得干净的?我不管,我就要跟他好,就要就要!坐牢也要在一起!我俩不分开!”

    舅舅指着门骂道:“你个白眼儿狼,我养你这么大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给我滚出去!”庞晓晓就等这句话,拿起挎包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薛鹏这下尴尬了,本想蹭顿年夜饭的计划泡汤了,还多了件麻烦。既然看见了,想躲也躲不掉了,连忙劝阻说:“舅舅舅妈别担心,我马上去找她去,有我在二老放心,晚上让她去我家住行了。”说完也追了出去。找庞晓晓并不费劲,此时的她正在薛鹏的车旁徘徊着,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不需要说明,薛鹏载着她直奔家的方向开去。

    进门后二人只有几句简单的交流,就直奔厨房了,冰箱里的食材是满满的,鸡鸭鱼肉样样具备,奈何薛鹏不会加工,而且一个人也没有过年的动力。人是铁饭是钢嘛,哪有不吃饭的道理?两个小时的光景,一桌饭菜已经像模像样的摆上桌,薛鹏从酒柜找了瓶红酒,开始只有俩人的年夜饭。

    几杯酒下肚,庞晓晓没头没脑的来了句:“老薛我问你,你站在哪一边?”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妥,追了句:“你是支持我还是我爸?”薛鹏伸手帮她倒酒,反问道:“起码你得告诉我是怎么档子事儿吧?什么杨洪又什么卖假发票的,就是读故事也不能从半截腰读吧?我连方向都摸不清,你觉得我能帮谁?”

    庞晓晓歪着头盯着薛鹏,薛鹏用自信的目光回敬她,庞晓晓看出薛鹏不像装傻充愣,随即问:“难道杨洪没告诉你?起码你老婆也该告诉你吧?”薛鹏不愿意绕弯子,他觉得很没意思:“直说吧,我到今天是第一次听,这两个知情人保密意识很强,相信不说也是有他们自己的考虑。”庞晓晓拿起高脚杯晃了晃,一口喝了整杯红酒,酒杯放下后就把来龙去脉告诉了老薛,薛鹏只是静静地听,不像杨洪听的时候总打断问这问那,时不时的以“嗯、继续、好”等词汇向讲述者回馈。

    事情听完了,老薛两手一摊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庞晓晓一时没了主意,刚才和父亲抬杠的时候理由一大堆,反倒是对老薛的问题答不上来,薛鹏看出来妹妹的尴尬,提示道:“例如你想跟这个男的结婚,还只是谈个朋友,还是有其他想法。杨洪说得不无道理,我赞同他的说法,红口白牙空头支票可不行,有诚意就得先落在纸上,白纸黑字外加签字画押,对你的利益也是种保障。至于你是不是想跟杨洪在一起,这你得问他本人或者马静的意见。”

    听说要跟杨洪在一起,庞晓晓赶忙解释:“哥,你瞎说什么呢,我爸妈喜欢不代表我喜欢,虽说老杨这人不错,人家马静也未必肯拱手让人,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知道我住他房子的事吧?”薛鹏笑着说道:“你还真把你哥当包打听了?你们之间的事我哪知道。再者说了,老杨是我的合伙人,他不是我的小弟或者员工,他不用什么事都要向我汇报。”

    庞晓晓“哦”了一声,接着说:“那还不是人家不愿意在家住,他借我套房子住呗,就当是老板给员工的福利了。你要说郭浩这人吧,他比你俩有野心,现在这行当我知道是违法的,随时有可能会被抓起来,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想快速积累资本,剑走偏锋也是无奈之举,富贵险中求嘛。郭浩说赚了足够的钱,就转做正经生意,这玩意再也不碰了,他跟我发誓保证过了,我相信他。我想过跟他结婚,但又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所以现在先谈着吧,总不能让我去问他愿不愿意娶我吧,那我成什么了?”

    薛鹏终于发表自己的看法了,他说:“你还是趁早看明白一件事,他所谓的赚够了钱就不做了,我认为有些不切合实际。首先不问赚够了是赚多少,单说做违法生意挣快钱,是会上瘾的,就像吸毒一样,甩都甩不脱。你现在也做生意,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我就打个比方,现在基本上网价格在三元到五元每小时不等,如果我开个网吧十块钱每小时,跟三块五块唯一不同是上网速度快,电脑配置高,如果你是玩家,你愿意掏这个钱吗?”

    庞晓晓说肯定不愿意啊,毕竟上网的消费主体是年轻人,想玩手里票票也不宽裕啊。薛鹏接着说:“那好,如果我说十块钱每小时,但网吧可以提供大量某种电影观赏和下载呢?”庞晓晓想了想说也许会吧,起码比只是单纯机器快能吸引消费者。薛鹏又说:“如果从经营者角度来说,既然能吸引消费者并促进消费,那我肯定愿意冒险去做,毕竟违法的行当挣钱才是最高效的。当你尝到甜头之后,让你再每小时挣三块五块的话,你心里会不会有落差?你会不会怀念挣十块的时光?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吧?”

    薛鹏将的道理让庞晓晓眼前一亮,她从未考虑过更深层的问题。可奈何她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少女心对于爱情几乎没有理性可言,她用沉默表明态度——不想继续跟此有关的任何话题,薛鹏也没有乘胜追击,二人选择了各想心事,用看春晚掩盖内心的那份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