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神宫,钟萃宫。

    辛兆走进钟萃宫的侧殿,就看见闻亭静坐在书桌前,垂眸抄着佛经。辛兆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背后,看着那一手娟秀的小楷,眼中流露出欣赏。

    这苏贵人如今甚得他意。

    无论是云妃,还是竺贵妃、雅妃,背后都有自己的母家势力,唯独这个苏枋,是个全无背景的。她的位分不会太高,也不会有太多的权力,又是小地方出来的女子,在辛兆面前总会流露出一股对他的崇拜和依附。她的百依百顺,还有时不时一些“不合礼数”的顽皮举动,让辛兆有一种寻常夫妻的错觉。

    云妃性格太傲,乌雅又太精明,竺英是爱耍脾气又娇气。原先后宫只竺英一人时,辛兆还觉得她很是可爱;如今前朝平儿正大展拳脚,竺自珍却屡屡从中作梗,而竺英也有三十了,不可避免地呈现出一些衰老的姿态。而苏枋正值青春,小家碧玉,软玉温香,辛兆颇喜欢。

    闻亭静抄了好一会儿佛经,才故作惊讶地转身,有些惊慌地起身行礼:“呀,陛下,您怎么来了?妾身失礼了。”

    “无事,今日路过,来看看你。”辛兆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的胡床上坐下,问道,“怎么忽然抄起佛经来了?”

    闻言,闻亭静眼睫垂下,微微翕动着眼帘,楚楚可怜道:“臣妾近日听宫里的奴才讲了前朝的一桩惨案,说这做在明宫的时候,主事的冬官杀了二百孩童‘打生桩’,臣妾内心不忍,想为这些孩子抄一些佛经,告慰亡魂。”

    “你心善,但也不能听别人妄言。”辛兆更正道,“打生桩是有其事,但主事的将作大匠并不知情。”

    “她自己主理的营造,还有自己不知情的事情,岂不是荒谬?在明宫何等重要,交给这种人,臣妾真替陛下担忧。”闻亭静原本是想给辛兆吹吹枕头风,没想到辛兆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他拧着眉,忽然起身:“朕的前朝已经有够多女官了,朕的后宫里,不需要对朝政指手画脚的女人。”

    “!”糟了,闻亭静心想。她一心想着怎么挤兑杨菀之,却忘了这位其实最恨牝鸡司晨。

    她本以为,辛温平入朝,已经代表了一些什么。但到底亲女儿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啊。

    闻亭静连忙服软认错,但辛兆还是一下子没了兴致,摆驾去了万宁宫。闻亭静气得将毛笔往桌上一搁,喊自己的宫女碧玺和朱砂进来,发了好一通脾气。

    而前朝,也是风起云涌。

    竺自珍在府中气得跺脚,指着自己手下养的肃政大夫的鼻子破口大骂:“废物、废物!杨菀之的营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让你们弹劾她,把她弹劾到没脸做人,你们到现在有效果吗?”

    肃政大夫小声道:“可……杨菀之在大兴,咱们在洛阳,她也听不见我们弹劾她哇……”

    “什么都要问我,那还要你们干什么?连一个六品的冬官大夫都没能搞倒,以后怎么对付齐光公主?”竺自珍吹胡子瞪眼道,“这杨菀之身上那么多污点,哪一个不是可以攻讦的?明堂在她手上烧的,在明宫又有打生桩一事,还有先太子!一桩桩一件件,说明这杨菀之就是个扫把星!”

    “大人,我只是肃政大夫,不是星官……”肃政大夫苦着脸,“这些事儿都已经被圣人揭过去了,再提,那不是翻圣人旧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