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始皇帝二十九年秋八月,有淮阳郡贡“米线”,上食之,以为佳,制其岁岁相续矣······

    晨光微熹,露凝珠华。

    在一处山坳内,丰牛里的牛长鹏与田典垣并肩而耕,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剩下“噗噗”的锄地声在田间回荡。

    几日前,张鹏已经到县中问了清楚,郡里传来爰书,言丰牛里可使米线替粮租,具体能代替多少,则由阳城县自行决定。

    这对里中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米线代替粮租,使得缴税的手段多样化,无疑会减轻黔首们的负担。但淮阳本地并不产稻子,所以在原材料方面仍然依靠南方的转运。

    县丞给出了他的方案,由阳城县向南方各郡县购买价格低廉的陈稻,然后原价售卖给丰牛里百姓,等制作成米线后,县寺再以新稻的价格收回其总量中的七成;剩下的三成则可作为田租,并严令黔首不得私相授受。

    如此一来,米线虽为官府所掌控,但确实也造福了丰牛里,张鹏自然无所不依。一连几日内,都有提着熏肉或者菜蔬上门感谢的邻里,张鹏欣然接受,从无拒绝。

    米线虽然是他“发明”的,但既然已经选择了公开,那就别总把自己端在创始人的位置上。一时内里人可能会心怀感激,可天长日久,难免心中会产生不快。所谓斗米恩升米仇,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张鹏痛痛快快地收礼,送出礼物的里人也高兴得很。这就是一场等价交换,无论价值是否真的等价,送与收双方都认为它是等价的就好了!

    当然,县丞也问起了“秋耕冬收”的事情,显然“贾市”内的消息传播的远比张鹏的脚步快。

    张鹏已经骑虎难下,而且不尝试一番也不会甘心。他脸上的肌肉没有丝毫的紧张,恭谨地站在堂下,手臂轻松地垂在身体两侧。

    不过县丞若是有透视能力,就会看到张鹏的牙关紧紧咬在一起,所有的紧张和激动都发泄在这里了。

    县丞脸色阴沉,都田啬夫牟刚刚从自己这里请罪离开。他虽然看中士伍鹏饲牛的本事,但更在意都田啬夫这种已经被实践证明过的基层老吏。连牟都对秋耕毫无信心,那县丞又有什么理由支持士伍鹏呢?

    然而张鹏却是据理力争,言说商君变法之先例,请求以自己的五十亩田地为“南门之木”,若成则可造福一方,不成也仅有他一人之过。

    所谓“南门之木”,是源于商君变法的故事。相传当年商君开始推行革新时,为了取信于民,派人在城中竖立一木,并告知:“谁人能将之搬到城门,便赏赐十金。”结果秦民无人敢信,后加至五十金,于是有人扛起木头搬到城门,果然获赏五十金,从此宣示与开展孝公变法,史称“徙木立信”。

    这则典故在后世被收录于小学课本和许多幼儿读物中,所以张鹏记得很清楚,此时拿出来用,果然让县丞无言以对······

    就这样,在软磨硬泡了大半个时辰后,县丞终于默认了下来,嫌弃地连连挥手,让张鹏速速离开。

    得到满意答复,牛舍还有“奋”和“安”照看,张鹏便拉着硕给田地起了封、埒,成了典型的大秦农田。

    时不我待,张鹏一大清早就赶到了地里,想趁着秋日初始,早早种下芦菔,也好尽快收获,证明给所有怀疑自己的人看看!

    不料,刚赶到地里,就已经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了。只见其脊背微微弯曲,晨雾中却又显得挺拔有力。张鹏走近了一瞧,正是前些天被自己气走的田典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