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不能作孽啊,有的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啊!

    温庭的目光放在两人之间的一张旧木桌上。

    木桌已经陈旧得不像样子,表面失去光滑的亮泽,到处可见纵横交错的痕迹,温庭年少时便在朝为官,三十五岁就坐上了丞相的位置,这么多年衣食无忧,日子过得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而如今呢?他只能屈居梅州这座小城的一角内,一日三餐都要自己张罗,大半辈子攒下来的钱财都尽数捐到官府去修河道,修堤坝了,为的就是想用金钱,来赎自己过去犯下的大罪,图一点心里上的安慰。

    可是老天爷竟然连这么一点安稳日子都不给他过。

    燕倾亲自来了,就势在必得,今天不从他嘴里抠出来点东西,他是不会罢休的。而燕倾的那些手段……他这么多年都有所耳闻,打心眼里就害怕。

    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要是再落在燕倾的手里头,还有几天可活?

    可是他隐瞒下来的事情……说出来燕倾不一定也会放过自己,万一一怒之下,加快了自己死亡的速度,岂不是得不偿失?

    温庭心里在做权衡,燕倾的目光慢慢凝在他的身上,似乎并不着急。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过去温庭穿着官服踏着官靴威风凛凛神气十足的,可是如今,他穿着粗布长衫,与寻常百姓无异,眉头深锁,整张脸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现在的温庭,你说他就是个田里头种地的小老头儿,都没人不信的。

    燕倾眸光动了动,道:“你且先仔细回想,是否有什么遗落的事宜未曾上报?本世子念在你往日为国尽忠的面子上,不会治你的罪,况且如今你也已经不在朝野……你我之间便当个朋友说说话儿吧,不必计较我的身份。”

    其实燕倾不止一次的怀疑过温庭会突然辞官这件事,如今看来,这其中必然也是有猫腻的。

    在燕倾审视的目光下,温庭思考了良久,还是不打算将当年的事情说出,他的良心上已经受到了很大的谴责,他的亲人也因此遭遇了不测,他不能一错再错,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失去。温庭缓缓抬起头,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回答燕倾:“世子殿下,老夫并未有事瞒着殿下。外面夜色已深,出了巷子口便有家客栈,老夫年岁大了,殿下恕老夫不能远送了!”

    温庭下了逐客令,燕倾却没有起身,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发深邃起来。

    桌上有一杯进来时温庭替他倒的水,不是什么上好的茶叶,茶水的颜色也很劣质,是以从小锦衣玉食的燕倾根本就没有打算喝。此刻,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握在茶杯上,未见他有多用力,那茶杯便咔的一声从中裂开了。

    茶水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溢出,流了桌面一角。

    燕倾低眉望着碎裂的茶杯,唇角的弧度诡异起来,缓缓开口道:“我听闻温大人还有一个小女儿在青河镇的老家。”

    温庭闻言,目光倏地射向燕倾,瞳孔放大。

    他这辈子子女单薄,温家到了他这一代,膝下的孩子总共就那么几个,嫁出去的都嫁出去了,如今在青河镇老家的小闺女也不过五岁,是他老来得子,便一直寄养在青河镇的老家那边,这……燕倾是如何得知的

    温庭想起自己的小女儿,额上便不由自主的出了一层冷汗,他越想越冷,燕倾今日前来……怕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望着那被他捏碎了的茶杯,温庭心里害怕极了,燕倾这是在威胁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