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下午三点多钟。

    夹皮沟子内硝烟散去,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阵亡陇东军士兵的尸体,已经被苟为民的保障团统一安葬完毕,伤员、缴获以及想加入陇东集团的俘虏,也派一个连护送,一起送回了西峰。能找到的弹片、弹壳也被收拢在一起,装了一卡车,这也要交长庆桥那边的钢铁厂回收,卡车回程时,正好带上需要补充的军需物资。

    缴获中有两匹马完好无伤,分给了保障团。几匹死马也没浪费,苟为民让人分割后,将马肉分到了各个炊事班,到晚饭时节,警备师的战士就会吃到辣炒马肉、乱炖马肉等新鲜菜式了。

    这里离镇原不到三十公里,以警备师的行军速度,入夜前肯定能赶到。司令部的几个小参谋,从俘虏口中查知镇原县城乃至平凉的虚实后,便建议吴安平抓住时机,率警备师一鼓作气直扑镇原。恰好吴安平也有同样打算,就下令全军开拔,于是警备师沿着平西公路,向西一头扎进了连绵的黄土丘壑之中。

    虽然路况很差,但有轮的机动车辆总要比畜力车及单凭双腿赶路来得快些。

    名为公路,其实这条由西安、经长武、过平凉、可通兰州的所谓公路,只有在宁县至西峰镇以西董志塬上一段,因为西峰建筑工人的修筑达到了标准,其他区段不过是宽宽窄窄蜿蜒曲折的黄土大道。西北多风沙,尘土总飞扬,甘肃也不例外,这就使平凉公路天晴时“乱土渐欲迷人眼”,若在雨天则“道路难行走泥湾”。

    前清左宗棠驻军西北时,曾遍植柳树以御风沙,不过从公路两侧零星起舞的枝条可以看出,以前连绵数千里绿如帷幄的“左公柳”已遭到严重破坏。百姓为求生存,大肆砍伐,将之化成了炉灶中的缕缕青烟。更有甚者,在饥荒年月,吃不饱肚子的西北人剥下柳树皮,和着草煮,又当饭菜又充汤,再福泽子孙的愿景也抵不过挽救当下的人命来得重要。

    沿着盘曲在沟沟壑壑间的公路行进了两个多小时,地势逐渐平缓了些,距离镇原县城不过七八公里的路程了。

    天色渐渐阴暗,吴安平下令急行军,要尽快赶完这最后一段路,同时要求战士们在行军中做好战斗准备,因为这里已进入镇原县保安队的活动范围,随时都有与其遭遇的可能,一旦遭遇,就要干净利落地解决敌人,不能有漏网之鱼通风报信。镇原县城倒无所谓,平凉城内驻扎了三千陇东军,能晚一天泄露风声就有晚一天的好处。

    镇原东城墙上,保安队的小队长张二麻子,带着几个兄弟刚换防接了岗,正靠在垛口回味刚结束不久的与私娼小桃红在炕上的一场恶战。

    他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长相平庸的妹子偏偏生的奶大屁股圆,被嗜好这一口的保安队队长收进房中坐了正室,顺利成章地,他也有一个扛活的苦力摇身一变,进保安队当了小队长。

    这个活计虽然招人恨,但油水不少,能在几百万人不饱食的西北甘肃,整日吃喝个饱肚溜圆,还总有些余钱让他去找小桃红较量,这不是天大的福气是什么。至于那些没屁眼子的龌龊事,他不干自然会另有人干,这世道自己活还活不过来,哪顾得上别人哭爹喊娘的。

    话说那小桃红当真生了一副好皮肉,若不是她拖着一个残废老爹和一个失明老娘,太过累赘,张二麻子还真想娶她回去做婆姨。一两年后要是再生个大胖小子,他老张家也算有了后,那会是什么日子?光想一想都觉得美滋滋的。可惜一句老话说得好,什么红颜什么薄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这样,他张二麻子怎么能挨上小桃红的身子?

    天色渐黑,按照惯例,保安队关闭了城门。

    张二麻子还在想从哪里能再套出些钱来,让他多去小桃红那里几次,就听见一个弟兄瘸眼儿说:“队长,城外有动静!”

    他朝城下看看,又朝远处张望几眼,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周围还如往常一般平静,于是就骂道:“叫你瘸眼儿,你眼还真瘸了,连个夜猫子都看不到,哪里有动静了?”

    瘸眼儿委屈道:“真的,我没骗你,队长,你朝正东面看,仔细看,那片树林子后面是不是有很多人影在走动?”说着,他朝那个地方指了指。

    张二麻子眯起眼睛仔细瞅了瞅,果然发现被稀疏树木遮挡的弯曲公路上有不少人走动,只是光线已经很昏暗,看不太清楚,不过大致可以辨别出来,那些人排列着队伍,正沿公路向县城走过来。该有的戒备还是要有,张二麻子吩咐弟兄们别光顾着抽大烟,放下烟枪拿起步枪,到垛口警戒。

    那支队伍绕过树林,出现在东门外地道路上,人数不多,也就二百多不到三百的样子。待其走近,张二麻子打量那些人穿着,发现是一队陇东军,顿时心里就来了气。从平凉开出去西峰发财的那团陇东军,在镇原只停留了一天,就惹下一屁股烂事,害他也被那些早交过保安费的商户们臭骂,这队陇东军应该是在去西峰途中半路折回,他倒要借机难为一下。

    那对陇东军到了城下,稀稀拉拉站定,分出十几个人上前叫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