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的欢迎自然不会少,礼节性的寒暄也免不掉,但宴会和参访不是重点,蒋百里急切想与吴安平就民国局势展开交流,而吴安平却往往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急于表明自己的看法。蒋百里为西峰城市的繁荣、隐藏的工业实力及军事潜力感到震惊,但正因为这样,他反而更想知道,吴安平在想什么,他又想干什么。

    吴安平并非故作姿态,他之所以避而不谈,其实是想让蒋百里更深入了解西峰的实力及能力,以为他说服这位军事家增添更多的筹码。感觉到火候已足,第三天,吴安平终于答应与蒋百里深谈一次。

    这次谈话是在新城高级住宅区的一栋别墅进行的。

    这片住宅是专门为加入陇东集团的各位专家准备的,都是联排或独栋的别墅,前有绿地,后带花园,不远处是一座面积很大的开放式公园,可以说环境十分雅致。蒋百里并不知道的是,吴安平已把这栋别墅转到他的名下,而他无论愿不愿意,这次谈话无论结果如何,都将与吴安平的事业捆绑在一起,登上解放军越来越隆隆作响的战车。

    “感觉怎么样?”带蒋百里参观过内部装潢及房间布局,吴安平转身问道。

    蒋百里心思并没在这方面,听他问起,才匆忙打量一下道:“唔,还可以吧。”

    吴安平先请蒋百里落座,然后才自行找个位置坐下,笑着说道:”将军满意就好。”

    蒋百里自然不明其意,不过他也无心去问,直接把话题扯向时局,张口就问道:“安平,老实说,当初在北京第一次见面,你虽然表现不俗,但我从未想到,只短短一年,你就能创下偌大事业。到西峰这两天,承蒙你不见外,非但热情款待,还带我四处参观,自然,我为看到的一切感到震惊,但正因这震惊,我更想问问你,现在南北正有一场大战,而你,又要将西北带往何方?”

    吴安平先为他斟上一杯热茶,这才应声道:“看来将军对我尚有许多疑虑呀。”

    蒋百里道:“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在甘陕摆出的架势,确实让我有不得不担忧的理由。当前,吴佩孚已失大势,**军不日即可攻下武汉,你或许不知道,就在吴佩孚北上河南之时,孙传芳给**军下了最后通牒,要求其二十四小时之内,由湘鄂撤军退回广东,这自然是痴人说梦孙传芳虽有大志,但五省联军绝不会是**军的对手。可以这样说,此次北伐,其势已成,北洋最多一两年便会离崩消亡,民国将重新归为一统。”

    见吴安平注意在听,蒋百里又接续道:“但这中间,你却是唯一一个变数。现在南北各方对甘陕还未提高注意,若我未来西峰,或许也对你那支解放军不以为然,但幸亏我来了,这才知道你埋下的实力,实比北伐前的吴佩孚还要可怖,你说我能不担忧吗?”

    “本来,若没解放军突然崛起,冯玉祥响应北伐后,势必能固甘援陕,继而扫清豫冀京津。阎锡山已有动摇之意,想来不日便会加入南方政府,张宗昌等根本不足畏,如此北方只剩一个张作霖,但其时**军鼎定南方,主力挥军北上,与冯部合力,奉系再强大也难以抵挡,不想败亡就只有易帜。如此南北便可统一,民国才可真正称之为民国。但恰恰是你抢占甘陕,使北方局势变数丛生,若你加入北伐,北洋将更快分崩离析,若你反而支持北洋,则民国势必延续南北分裂之局。这其中的关键,想必你也心知肚明吧。”

    吴安平点点头道:“将军其实是想知道,我对冯玉祥、**军以及北洋政府的态度,是吧?”

    蒋百里道:“正是。本来我一直寄希望于直系能与**军联合,共同北上驱张,以使国家统一,但吴佩孚自视太高,孙传芳暗藏野心,两人都自矜实力,根本没有把南军放在眼中,时至今日,局面已是无法挽回。现在只有广东国民政府,有望借北伐之机,重新使国家完成统一,你的态度很关键。”

    吴安平站起身,在客厅来回走了几步,继而对蒋百里道:“将军爽直,我也不说虚话。北伐确是大势,我绝不会从中阻拦,但现实是,北伐绝不会再像将军预想那般发展。”

    “愿闻其详。”蒋百里注目道。

    “南方形势或许会如将军所说,但北方不同。有消息称,冯玉祥五原誓师后,曾有人向其建议,向解放军借道往攻河南,但被冯玉祥拒绝。将军说,他打得什么主意?西北军新败,谅他也不会再向东进攻奉系,如此只剩下向西一途,他既不同意借道,自然还是想把甘陕收入西北军控制,解放军自然不会答应。即便我不先攻,冯玉祥也会打过来,可想而知,西北必然还有一番鏖战。”

    “再说**军,其在西北,显然已将希望寄托在冯玉祥身上,时至今日,仍未派人联络解放军。我虽有意北伐,也不必剃头担子一头热,在这时硬往上凑吧。还有北方的北洋直奉晋鲁,将军无需担心,解放军本就与其敌对,即便没有北伐,时机成熟,我也要东出潼关,扫荡北方的。”

    蒋百里道:“这样说,你暂时是一动不如一静,要坐观局势发展?”

    吴安平应声道:“暂时来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