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眼前这漂亮小丫鬟粉蝶姑娘,自小在楼里长大,看起来天真,斗起嘴来可不输给谁,明目张胆的双标话语说出来之后,宁忌都不知道该怎么指责她才好。

    “哼,那我也要去喝茶,走!我告诉你,我们家的胭脂也贵!”

    “你去了我们家小姐不会有空的!”

    “吼,打开门做生意你们居然还挑客人,势利眼,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顾客就是上帝!”

    “你给的钱多我们也不招待,所以这才不叫势利眼,就是看不上你呀……”

    “#@¥%%¥&*(&%@%)……”

    “略略略……”

    银桥坊的接头热热闹闹的,偶尔有点小小的吵闹,倒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情,甚至沿途的路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宁忌的容貌原本不差,笑起来可可爱爱的,即便板着张脸也颇有意思,只是他讨厌女人腻歪,接待时没有什么好反应,如此一来二去间,对方便也没了好脸色,一般的大家闺秀或许只是被气得跺脚,场面上的人哪有好相与的,往往便会把宁忌膈应得怒发冲冠。

    隔壁的胖大婶在了解到两个年轻人会武功且力压归泰盟陈华后一度怕过几天,但随即发现宁忌就是嘴巴臭,并不用武力对付普通人,便也时不时的要出来嘲讽两句。

    宁忌年少傲岸,何曾怕过,往往就左右开弓,吵得久了,反倒有了心得:吵架这种事情,只要你不认输,滔滔不绝下去,反正就没人能说你输了。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先前在成都年纪小些,对各类事情都挺认真,待这一路过来见过了诸多事情,见过江南漫山遍野冤死的尸体,如今在福州街头吵吵架喷喷口水倒成了再随意不过的事情,有时候竟还能感觉到生命的活泼与可贵,些许的乐在其中。

    每逢此时,旁边的曲龙珺往往是眼底含笑地避开,她既不参与,也不圆场,待吵得差不多,方才云淡风轻地又去兜售摊子上的东西。如小蝶这样的青楼老油条,这时候也会因为吵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往往顺手买了东西离开,以做出“我只是跟他不爽,可没有针对龙小哥你”的态度。

    待到另一边宁忌与胖大婶吵完,回来控诉她“亲理两不帮”的行为,她便也会偷偷地跟宁忌说起这一单坑了人家多少银子,宁忌便高兴起来,顺手拿了银子到市场上“花天酒地”去。

    两人这一路南下以来,途中由宁忌出面打劫挣钱,到了福州由曲龙珺“打劫”挣钱,早已挣下一笔不菲的财富,虽然暂时不知道要拿来干嘛,但偶尔算算,倒也能有些许的成就感。

    除了因左行舟的出现带来的些许意外,福州的夜市生活也就这样吵吵嚷嚷又平平常常地进行着。到得夜深两人收摊回家,汇总一天的收入,总结坑人的心得;白天的上午则往往是锻炼与做家务的时间;下午偶尔出去闲逛进货,又或是待在家中的凉床上听曲龙珺读起购入的白话小说。在家中时曲龙珺常常是朴素而轻便的灰麻长裙,她图凉快,在裙下露出纤足,倒也并不避讳宁忌。

    待得久些,会发现如今的福州,实际上也有着它特殊而新奇的生态。

    原本陈旧的地界因为外来者的进入,正在底层掀起一波波的转变与冲突。大量的逃难者进入这里,要为自己挣一口饭吃,本地的势力与外来势力时不时的吵闹,各种各样的吃食变多,文化与说法也在变得丰富多彩,原本才子佳人、高门大户的话本不再是唯一的消遣,人们开始说起落魄的大族、开始更多的向往侠客……

    就如同金桥坊的青楼当中,最令佳人们感兴趣的,不再是怎样有钱有权的世家显贵,反倒是曲龙珺扮演的龙傲天——这种从外地过来、样貌俊逸谈吐不俗的年轻人更是令人好奇:人们猜测这类人多半是外地的大族子弟,南朝陷落故而来到福建,但有这样的风采,迟早也将一飞冲天。

    而随着朝廷改革的推进,也确实有不少外来的英才,得到了提拔与出头的机会。至于更多的人,当然还得在市井间为自己打拼出一条路来。

    社会底层的氛围焦躁而火热,但也就如同十余年前的临安一般,即便大部分的人经历着颠簸与坎坷,但也总会留下比太平时节似乎更为丰富的故事与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