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集合全天下的力量,打败了女真,只要天下还属于汉人,黄河以北就一定会有晋王的一个位置,甚至于世易时移,将来有了这样的名气,问鼎天下都不是没有可能。

    也是因为早已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前方战场的几次大败,都未能完全打垮两拨军队的指挥体系。王巨云在大败后不断地将溃兵收拢,晋王一方也早已做好败而后战的准备。然而在这样的局面中,对这些混乱地区的掌控就变得迟钝起来。王敢数次作案,在这雪后的天地里,将重心放在了城池以及城池周围的卫戍力量,都未能及时地对周围做出救援。

    这一次也是如此,屠村的队伍带着搜刮的物资与女人沿着小路速度离去,重回山岭,王敢意气风发,一面与旁边副手们吹嘘着这次的战绩、将来的富贵,一面伸手到那女人的衣服里随意揉捏。虽然沃州的北面是真正大军厮杀的战场,但在眼下,他毫不害怕会被沃州附近的军队截住,只因那南来的女真使者先前便已向他做出了确定——田实反金,死路一条,就算那坐镇朝堂的女相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会选择偷偷给金人报讯的奸细,仍旧是杀不绝的。

    如此趾高气扬地正走过一处山间弯道,山道旁静卧雪中的一颗“巨石”陡然掀了起来,“巨石”下方一根铁棒卷舞、呼啸而起,队伍旁边行走的一名士兵毫无反应,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被人拖着脖子拔高了半个身形,血肉冲天飞溅。

    “我……操——”

    那“巨石”本是伪装,掀起的地方距离王敢不过丈余,中间仅有两名士兵的区隔。漫山白雪中突然升起的动静,王敢是首先反应过来的,他一声吼喊,猛地一拉缰绳,立马挥刀,侧面的另一名士兵已经懒腰一棒打向前方,直撞走在前方的一名副手的马臀。人影凶猛的奔突指撞过丈余的距离。王敢在挥刀之中后颈寒毛直竖,他在仓促中一个侧身,呼啸的棒影从他的额角掠过,砰的一声巨响打在了战马的后脑勺上,就像是打破了一只石鼓,随后战马被轰然撞了出去。

    战马的倾倒犹如山崩,同时撞向另一侧的两名士兵,王敢随着战马往地上轰然滚落,他狼狈地做出了防御性的翻滚,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头上飞了过去——那是被来人抛飞的战马背上的女人——王敢从地上一滚便爬起来,一只手铲起积雪拋向后方,身体已经奔向他此时面对的后方队伍,口中大喊:“拦住他!杀了他杀了他——”

    那奔跑追杀的身影也是迅速,几乎是跟着翻滚的战马尸体划出了一个小圈,地上的积雪被他的步伐踩得飞溅,后方的还未落下,前方又已爆开,犹如一朵朵绽开的莲花。队列的后方越是六七人的步兵阵,一列后又有一列,长枪如林,王敢大喊着奔向那边,刺客猛追而来,面对枪林王敢一个转身朝里头退去,前方逼近的,是凶猛如火的眼睛。

    这刺杀突如其来,如海啸山崩,他心中根本来不及衡量对方的武艺到底有多高,只是一手圆盾,一手长刀做出了防御,后方的士兵也已经反应过来,长枪如林般从他的身侧刺过去,那狂奔而来的刺客,手中铁棒飞舞,带动了积雪呼啸着击向周围,犹如一个巨大的龙卷,十余杆长枪大半都不是铁制,与那棒影一触,哗啦啦的朝周围荡开,数根白蜡杆的枪身飞舞在天空上。

    说时迟,那时快,身影靠近,铁棒轰的压了上来,撞上王敢的长刀与圆盾,同时将他推向后方的士兵。

    “吼——”

    随着那剧烈的撞击,冲上来的汉子一声暴喝,王敢的身体止不住的后踏,后方的十余人在仓促之间又哪里拿得住身形,有人踉跄退开,有人翻滚倒地,王敢整个人飞退了好几步,铁棒收回随后棒影呼啸着横扫而来,他圆盾一挡,手臂都震得发麻,舞动的棒影便从另一边袭来,轰的打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后便见狂舞的攻击将他吞没了下去。

    这时候仅仅是队伍的前列过了弯道,后方耳听着呐喊忽起,还未反应过来,只见道路前方的人墙陡然被推开,一道身影挥舞着铁棒,在转眼间推开了人群,将军王敢也是在疯狂呐喊中不断飞退向一旁的山坡,有人试图拦截,有人试图从后方攻击,只见那铁棒狂舞的混乱中有人突兀地倒向一旁,却是脑袋被铁棒带了过去。短短片刻间,棒影挥舞,乒乒砰砰犹如打铁,王敢被推过那混乱的人群,几乎往山坡上飞退了八九丈,后方的人都已经被抛开。那棒影忽然间一停,划过天空,朝着后方插下来,轰然声响中,雪地里一块大石崩裂,铁棒插在了那儿。刺客一步不停地逼近前方犹如醉酒般的王敢,一手夺刀,一手哗的拉开他的头盔,揪住人头,将刀锋压了上去。

    粘稠的鲜血中,人头被一刀切了下来,王敢的尸身犹如没了骨头,随着盔甲倒地,粘稠的血液正从中间渗出来。

    “汉儿不该为奴!尔等该死!”

    饱含怒意的声音在内力的迫发下发出,穿过雪岭犹如雷鸣。那刺客提着人头回过身来,铁棒立在一旁的石头里,一时间前后数百匪军竟无一人敢上前。只听他说道:“还不跪下——”

    跪自然是不会有人跪的,只是随着这一声暴喝,附近的林间陡然有军号声响起来,随后是大军穿过树林杀来的声音。王敢麾下的前后数百人不过乌合之众,眼见那刺客当着数百人的面生生杀死了首领,此时哗然逃散。

    这刺客拔起铁棒,追将下去,一棒一个将附近的匪人打倒在雪地中,又见远处有人抢了金银、掳了女子欲逃的,发力追将过去。此时树林中有人人群杀出,一部分匪人跪地投降,又有一部分扔了重物,没命地往远处奔逃而去。

    待到两三百匪人扔了兵器趴跪在雪地中,树林中的人也已经出来的差不多了,却见这些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不过三十余名,有人偷偷地还想逃走,被那首先冲出来的持棒汉子追上去打得脑浆迸裂,一时间,三十余人绑起近三百俘虏,又救下了一群被掳来的女子,山间道路上,皆是哀求与哭号之声。

    那持棒的汉子远远看着这些被掳来的女人,目光悲切,却并不靠近,眼见俘虏大都被绑成一串,他将目光望向匪人逃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此时后方有一名面带疤痕的戎装女子过来,向他询问下一步的安排,持棒汉子道:“你们将女人送回村子里,带上还活着的人,把这帮畜生押去沃州城……我去追这些跑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