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府议事厅,火炉中的火苗跳跃着。
高固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看着张敬则,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张兄,你做了什么把人家得罪透了?刘员外说什么也不答应把火器的方子给你?”
张敬则一屁股坐在火炉旁的木椅上,满脸的无奈:“高兄,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真是尽力了。我负荆请罪,跪在驿馆院子里,让她打她不打,让她松口又不松口。你说,这不是小心眼是什么?还是孔老夫子说得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高固皱了皱眉,显然对张敬则的做法并不满意:“别拽文了!你这做法,是不是太轻率了?小女娘都心思细腻,你这样直接去请罪,她可能觉得你不够诚恳。有点携势逼迫人家答应的意思?”
“我就是考虑到她是个小女娘,才穿了中衣去的,哪里轻率了?”张敬则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我这不是着急嘛。吐蕃人喜欢选在冬季犯边,一是咱们快过节了,防备松懈。二来,不耽误他们种庄稼。高兄你也知道,这帮狗贼还惯会利用咱们大唐内部动荡的时候。连着两年饥荒了,今冬就小打小闹了几回,这绝对不寻常!他们一定在谋划什么,我想尽快拿到火器的方子,在他们进攻前赶制一批出来,好增强我军的战力,少死几个兄弟。过年的时候,也好少往军士们家中寄几封讣告。”
想到每逢年节,他们就被攻打叫战,高固听得心中一酸,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着急,但这个刘绰身为女子,小小年纪却在前朝担任六品官,那不是一般人。且不说,她刚遭遇了刺杀,就能跟你这样的臭脾气坐在一张桌子上心平气和地喝酒。你也不想想,她若真是个心胸狭隘,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小女娘,怎么会引来那么多人杀她?
张兄,你审问过刺客了,应该知道这批刺客不同寻常。不管是齐老还是沈红伶,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若要杀什么人,何曾跟人合伙过?我派去护送刘绰的军士说,除了齐老和沈红伶,还有一对招式狠辣的夫妻,应是玉面罗刹和血扇郎君。还有一伙人马瞧着不像江湖人,而是军中的做派。这回他们连起手来,非但没杀死她,自己还受了重伤。说明什么?这小女娘心思缜密,做事有条不紊。她不答应把制作方法说出来,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张敬则听后,沉默了许久,最后抬起头说道:“高兄分析得有理,是我冲动了。只是如今该如何是好?昨日我····我走的时候,还说了几句难听的,那个刘绰应该是听见了!”
“你说什么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那倒不是!”张敬则道。
高固刚要松一口气,就听他接着道,“就小心眼,得理不饶人什么的···还有····”
“还有什么?你要急死我啊!”
“还有····只会巴结上官,想着升官发财,看不到百姓死活···什么的····”张敬则越说声音越小。
高固恨铁不成钢道:“怪我,怪我,我还是来晚了!我就不该在家睡那一觉,应该连夜赶来的!张兄,我说你什么好,去年她砸了几万两银子赈济的可是你凤翔府的百姓!写万民书给她作证的也是你凤翔府百姓吧?你怎么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追问道:“张兄,你跟我说实话,那天接风宴,你除了逼迫人家喝酒外,还做了什么?”
“就是看她身边一个婢女生得好相貌,又是夏州人,我想收了做个妾室来着。”张敬则道,”哪知道她们主仆都不乐意!高兄,你倒是说说,我堂堂一方节度使,屈尊收一个女奴为妾,这给了她多大的面子?她还不乐意了!说什么,她刘绰的婢女,便是嫁人也只做正妻,不作妾室。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到了她们这儿倒成了臭狗屎,真是岂有此理!同僚之间互送奴婢本是常事,这不是小题大做是什么?”
高固闻言,脸色愈发难看,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张兄,你别说了!一会儿登门致歉,你就不要再去了。我一人足矣!”
张敬则听罢,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仍嘴硬道:“你去也不一定怎么样。别忘了,刘绰可是在你邠州境内遇刺的。幕后指使之人是谁,你查到了么?逃走的刺客余党,你抓住了么?你一个邠宁节度使,突然跑到凤翔府来,不奇怪么?司马昭之心罢了!她若真如你所说那般聪慧,怎会不知你的意图?说起来,我们凤祥军还算对她有救命之恩呢,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刺客哪会那么容易就逃走?”
高固不乐意了,“张兄,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你们凤祥军是救命恩人?难道我们邠州军就不是了?我们还与刘家护卫一起御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