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还未收整好情绪,卧室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她一下便挺直脊背作出防御姿态,目光也变得冰冷。

    来人是玄琨。他黑黢高大的身影走到床前,遮住了屋中大半的烛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叶臻:“夜深,少夫人请回吧。”

    “我想多待一会儿。”叶臻手掌撑在床沿,懒懒地往后倾着身子,挑眉道,“还有,您下次进来,可以敲门吗?”

    玄琨身影微微顿了一下,沉声道:“自然。不过少夫人,您真的该回去了。”

    叶臻没多言语,回过身见玄天承眉头紧蹙,面色潮红,眸中忍不住流露出心疼,于是倾身拈着衣袖替他拭汗。又不禁感到忧心,她方才摸过他脉象,一片盲音,有时候甚至连脉搏都细不可闻: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玄琨将一切收入眼底,眸光闪过瞬间的复杂,片刻开口说:“姑娘与少主不曾定亲,不曾过礼,仅为口头约定。少主婚事,岂能如此草率?况且,尊主恐怕忘了,少主是有未婚妻的。”

    “哦?又来一个未婚妻?只怕他本人都不知道吧?”叶臻抬眸,冷笑,“所以呢?您觉得现在说这个合适吗?好一个忠仆!”

    许是“忠仆”二字戳中了玄琨的痛点,他登时变了脸色,浓眉倒竖:“不识好歹的丫头!尊主和少主都被你迷昏了头,看不见你如今这副脸孔!你这目中无人、骄纵轻狂的模样,如何当得起少主夫人!”

    “我目中无人,我骄纵轻狂?”叶臻气极反笑,“你在说你自己么?”

    “少主之妻,合该端庄贤淑,事事以少主为先。”玄琨冷声说道,“少主受伤,姑娘既不过来服侍,想来也不曾将少主真正放在心上。”

    叶臻本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觉得此人简直不可理喻,再说什么也就是平白给自己添堵罢了。她在心里默念,不气不气,就当他是个屁放了……草,真的越想越气,气得她浑身伤口都痛!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了一丝委屈。那其实只是一点点异样,但因为她惯来在心中高筑防线,故而下意识想到了退缩和放弃。旋即又暗自唾骂自己懦弱,他玄琨是个什么东西,他的话也值得她放在心上?可总不能置之不理,玄琨看起来比遂宁侯还难搞得多,她得想个办法才是。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狠狠瞪了眼玄天承,暗道,得亏你长得好看,不然姑奶奶直接一脚把你踹了,真麻烦!

    不过她慢慢想明白了,以玄天承素日威信,必不会纵容下属如此行事。这玄琨是季先生上百年的亲信,恐怕玄天承并不能约束他的言行。就好比假如女帝身边的碧鸾如此行事,自己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是,玄琨究竟为何对她充满敌意,甚至对季先生的话阳奉阴违呢?是他们私相授受让他觉得她轻浮不自爱?还是她不符合他所谓的端庄贤淑的标准?她不认为一个在季先生身边跟了几百年的人会如此死板小气。叶臻觉得,玄琨要么是对所有接近玄天承的人都有意见,要么就是对她这个人有意见。若是前者,她倒觉得不难搞定,若是后者,为什么呢?

    玄琨见她不语,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外头传来敲门声,顿时蹙眉,道:“进。”

    丛刃进来,低头回禀:“丛舟回来了,请师父过去。”

    玄琨看了叶臻一眼,冷哼道:“少夫人好自为之,不要做多余的事。”接着便出门了。

    叶臻蹙眉念着他最后一句话。什么多余的事?难不成有人跟玄琨说过,她要对玄天承做什么不利的事?她百思不得其解,一时也顾不得生气了。又听门口有脚步声,只见是丛刃进来,行了个礼说:“师父已经走了。让少夫人受累了。”

    叶臻心思敏感,仅从这一句话就品出了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一时却又拿不准丛刃的态度,是而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