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麟沉默了一下说:“刚才在单位,我还和荆书记说呢,我说我以前回老家,都不敢坐小汽车回去,看见乡亲们就得下车打招呼,即便我在村头老早下了车,也能碰见熟人,晚上家里就会坐满了人,听我讲外面的事。现在倒好,我根本不用刻意装低调了,即便坐着小车招摇过市,也很难看到人,我想炫一下老乡亲们都不给我机会……”
听他说到这里,荆涛和姜锦麟都笑了,就连专心致志开车的小秦都笑了。
姜锦麟继续说道:“村里除了老人和留守的小孩,几乎看不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了。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即便知道你回来了,他们都懒得搭理你了,他们对新鲜的事物不再那么好奇了。少了青壮年的村子,就少了生机和活力,现在就连留守儿童都少了,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只要稍微有点条件,都想方设法将孩子接出去读书,只剩下那些没条件出去和不愿出去的老年人,这样的村子,要真不来点真格的,年轻人是不可能返乡的。”
方紫卿说:“姜书记,我跟你有同样感受,我是东立本地人,别说村里少了人气,就连家家户户的房顶都不冒炊烟了,为什么呢?因为都不烧柴火了,甚至连煤都禁了,我当着你们这些领导说句背道而驰的话,咱们的环境,真的是农民烧柴、烧煤污染的吗?那以前空气怎么没污染?还有柴火烧出的炊烟,早就了多少闻名诗作?给我们留下了抹不去的家乡记忆。”
“是啊——”姜锦麟深有感触地说:“我记得陶渊明就写过: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我记得每次放学回来,只要看见半山腰的家里升起炊烟,肚子就条件反射地开始咕咕叫……唉,炊烟没了,小河干了,孩子们都不知道河里的小鱼小虾是什么样,我就感觉现在的孩子太不幸了!”
方紫卿显然没有忘记刚才的话题,他继续说道:“还有田里的秸秆,打我小时候就是就地烧掉,烧剩下的灰不但是上好的肥料,还能消灭田里的病虫害,怎么就听了那些砖家叫兽的话不让烧了呢?整出一个秸秆还田?秸秆还田也没错,但不是眼下这个还法,眼下是将秸秆粉碎后埋在土里,尤其像玉米、高粱等秸秆,很不容易腐烂,释放的肥力更是有限,反而是病虫害、草害成倍增长,挤占了农作物的生长空间,影响种子、庄稼的正常发芽和生长,造成种地成本的增加……”
听方紫卿说到秸秆还田,荆涛和姜锦麟都不说话了。
方紫卿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应该在两位领导面前讨论,就赶忙说道:“对不起,我信口开河了。”
荆涛说:“没关系,在车里说话,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没有那么多禁忌。”
方紫卿深知荆涛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有一次跟他聊到荆涛刚到东立时处理的那几个干部,荆涛摆摆手示意不要讨论这事,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说多无益。
方紫卿说:“荆书记、姜书记,我私下可以替百姓呼吁一下,咱们时候时候再出台个‘东立政策’,就是取消秸秆禁烧。”
荆涛问道:“取消禁烧那些秸秆怎么处理?”
方紫卿说:“有养殖户想当青储饲料的,就让他们免费运走,运不走的,就地焚烧,现在的大田,可是该痛痛快快来一场大火了,不但能烧死病虫害,那些草木灰还是上等的肥料、抗菌药。”
不等荆涛说话,姜锦麟就说:“我看你这是不想让我们在东立待了,是想让我们挪个地方吃饭啊。”
“挪地方?往哪儿挪?”
方紫卿一时没明白姜锦麟话的意思。
荆涛笑了,说道:“你说往哪儿挪?也许我们就去踩缝纫机换饭吃了。”
方紫卿恍然明白,说道:“有这么大的风险吗?据我所知,北部的有的地方,就取消秸秆禁烧了。”
荆涛看了看窗外,说道:“所处的地域环境不一样,这个问题咱们暂时不予讨论,还是说说你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