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遥!”铃儿对着辛彦之轻轻唤了缘遥的名字,她的眼睛里已经被恐惧淹没了,因为害怕,有泪珠不听管束从眼角跑出来。缘遥也听到了,世间女子,只有他母后这样唤过他。她唤他的名字,有些他母后的凄凉。来的路上,缘遥在心里也清楚了,之于辛洛,这是爱情,他第一次体验,便不想放手了。辛洛的爱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与他二十多年的悲苦人生不同,像一缕阳光,让他懂得,他是被爱的,他是会笑的。
上一次见到铃儿的眼泪还是武安王府,那一日,辛彦之忍着心痛尽力对她笑着,但此刻,他脸上的失望与心底的痛一样刻骨铭心,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铃儿知道的只有缘遥这个名字,却不记得辛彦之这个人了。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与铃儿书。”一语成谶,她永远也不会记起,她在北冕城的这些日日夜夜,他与她一直都在一起。初来北冕城,她见到的人也是狮岗城的辛彦之,也不知道辛彦之为了带她离开这里所有的隐忍和努力,更不会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在狮岗城便爱上她的人,他要在他还活着的北冕城堡里,护住她。
“若今日王妃有任何差池,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这话,也是缘遥想说的,他抬头看了看辛彦之,他眼睛里的愤怒、他脸上的担忧,都像极了自己。辛洛在白莲池落水那一次,他曾疑过辛彦之看辛洛的眼神,这一次,他害怕了,怕辛洛的心停在辛彦之身上。
“恭送大殿下。”剑洪不卖一分情面给缘遥,他斩钉截铁地对着江波殿的嫡王子下了逐客令。
再站下去,天都要亮了,也带不走铃儿,辛彦之侧目看了一下缘遥,自小生在王族,让他这样站下去,也不合规矩,他一抚袖袍,一股怒气甩到了内史身上,带着阿郭和缘遥离开了。
“王妃终究是王妃,别逾越了本分。”缘遥走在辛彦之身后,他再一次提醒道。
“殿下,小人不敢。”辛彦之小心翼翼地停住,他没有转身。“王妃娘娘所在的地方是双极地下死牢,小人只怕王妃娘娘会有不测。”
“继续走。”被辛彦之一提醒,缘遥更心烦意乱了。是啊,辛洛现在被关押在双极地下死牢,随时都能丢了性命。
经过毕宿门时,远远便看到了太师桓杨。经历了上次信陵君之死,辛彦之连对桓杨的虚情假意都不愿意费神。
“大殿下。”作为臣子的桓杨先向辛彦之行礼。
“太师夜里入宫,对北冕国的……”辛彦之的目光落在桓杨身后的男子身上,他脑海中跳出了熟悉的画面,那是他在西夷的家。“真是殚精竭虑。”
有那么一瞬间,管家景松如灵魂出窍一般,他的目光静静地定在辛彦之的脸上,怎么移也移不开,那熟悉的脸部轮廓,那熟悉的眉眼,似曾相识。明明缘遥王子身后的假面人更具杀气,他才应该是真正的九五之尊,直到这一刻景松才明白,原来假面之人也有两个,之前在武安王府见过假面人的都是假的,那么明显的场合,是故意给所有人看的啊。在武安王府时,君王复利用了魔杀剑,他的面前站了十余人,没有一个人看出君王复利的招式,唯独假面人第一时间挡在了辛洛面前,真正识出魔杀剑并挡住的是眼前这个假面人。景松的拳头攥紧,他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星宿啊,差一点就骗过了所有人。
“大殿下折杀下臣了。”桓杨言不由衷,他并不想站在这里跟嫡王子费口舌,就在方才,他去了缘熠的宝泽殿,缘熠还是太心慈,若不是他派人去了白港,如今在死牢里的人大概就是宝泽殿的这位五殿下了。
送走桓杨后,缘熠对桓杨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五殿下,白港的事,跟殿下无关,下臣已处理。”桓杨第一次恭敬地立在缘熠面前。
“有太师在,我就放心了。”缘熠违心地笑了一下,如今他没有心思处理长风世子的事,长风虽然死了,但他的话却像一根刺,永远扎进了缘熠心里,也让缘熠记住了另外一个名字:成安君缘瑞。
桓杨走后,缘熠去了双极地下死牢,在地牢门口,缘熠被剑洪将军挡了回来。他心情一下子变得沮丧,他猜想,他父王应该已经从剑洪的嘴里听到长风世子死去的消息,只能说长风死的确实不是时候,偏偏在今日辛洛被关进死牢时,直到他在回宝泽殿的路上遇到邓汉炎,才刺破了他气鼓鼓的坏情绪。
邓汉炎已经从会元殿的侍卫那里听说了王妃辛洛被关押在双极地下死牢的事。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双目紧闭,良久他才说了一句话,“知道了。”辛勖被贬官,如今铃儿被收监死牢,这合情合理,身为北冕国的君王,君王复利怎么可能让辛勖之女安然地活在这北冕城堡,他早应该想到才对。邓汉炎替铃儿捏了一把汗,怕是凶多吉少。铃儿的生死牵动他的心,他心痛了好一会儿,自从铃儿来到北冕城堡后,他已不止一次地有这种感觉,每一次,邓汉炎都只是皱皱眉头,将心痛扩散到身体上,随便打发掉,并没有放在心上,今日再起时,他第一次正视自己对铃儿的一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