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玉苍白的脸上涌起的狂喜之色,他瞪大了眼睛将灵越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声音因为过于激动,带着一丝颤抖,

    “你是云家小妹真不敢相信,你现在长这么大了!若你不说,我真的无法认出你来”

    灵越含着眼泪看着他瘦弱的脸庞,他的样子却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长得更高了一些,更瘦了一些,眉宇轮廓极其俊秀,依稀能看到从前的影子。父亲曾说,他长得极像亡故的李夫人,倒不太像沈万山。

    “庭玉哥哥”她轻轻唤他,一如当年。可她知道,这一声旧日呼唤,跨越了八年的岁月。八年前,她是青州云府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八年后,她沦落天涯,寄身为奴。

    “想不到,我们竟然一别八年,我还以为从今以后,我们此生都不会再相见,谁知道你如今竟在我眼前?”他明亮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满心的喜悦之中,忽有疑云顿生“你怎么到了青州?还打扮成一个男孩子的模样?莫不是像小时候那样顽皮,离家出走吧?”

    她早已料到他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便咬着嘴唇不说话,露出一幅做坏事被人抓包识破的样子。

    “看来被我说中了”他看着她的神情,渐渐皱起眉头“你跟哥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负气离家出走?”

    她心口有如万千刀刃一齐割着,痛得几乎难以呼吸,脸上却若无其事,继续撒谎“不过是跟出岫吵了一架,我娘只听出岫的一面之词,却不理我,我一生气,收拾了行李就跑了”

    “你呀你,一口一个出岫,好歹出岫也是你的姐姐,你从小到大都是直呼其名,难怪你娘总向着出岫”他轻轻数落着她,见灵越好端端的在跟前,不过是面色黑黄了一些,缓缓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呢”她听着沈庭玉的数落,顿感亲切。

    “怎么会呢?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你家的青梅阁吧,那时你还是一个小丫头呢”他微微一笑,记忆的光亮之中,便有一树梅花灿然盛开,黑褐的枝干,火红的花瓣,一朵朵一枝枝,有的含苞待放,有的粲然绽放。

    微醺的他披着一件黑色的轻裘,在树下仰头望着怒放的梅花,轻声吟诵一首小令:

    “月悬牙,庭前疏影透窗纱。

    且寻梦笔流连画,清气绝佳,诗情醉意发。娇羞惹,为甚情牵挂?莫不梅花似我,我似梅花?”

    那是母亲最爱的一首小令,他怅然立在梅前,心中对母亲充满了哀思。

    那是他人生中,变故接踵而来的十四岁。

    “哥哥,你为什么哭?”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沦。他从迷梦中醒来,这才想起来他如今并非在母亲的宅院,而是客居在青州云府之中。

    循声望去,一双灵秀黑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跃进他的眼帘。原来是一个小女孩,年方七八岁,头上梳着一对丫髻,环着小指头大小的珍珠串。她身上穿着一身粉红棉袄,领口袖口均缀着一圈雪白的风毛,越发衬着她皮肤晶莹,欺霜赛雪。腰间系着一条粉蓝色的裙子,与袄同色的丝线绣着小朵小朵的雏菊,十分清雅可爱。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大红鹿皮小靴,鞋帮上面已染上了一层泥浆,想是在地上走了半天了。

    “你为什么哭了呢?”见他不说话,小女孩又问了一遍,竟带着几分担忧。

    他蹲下来,摸摸小女孩的头“哥哥没有哭,哥哥只是想到了一些人,一些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