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深宫里的夜冰凉漆黑的仿佛无边无际,我才能冷静下来想一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我究竟又是谁?我是阮家的三小姐阮棠如,是劳役局里洗恭桶的奴役,是伊尔根觉罗玉玦,是荣宠之极的瑾妃,还是大清国的皇后。|

    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为求上位不择手段的女人。

    而我爱的究竟又是谁,是端坐在龙椅上的九五至尊,是皇子绵宁,还是那个叫陆从勉的平凡男子。我多么想化身为一只小鸟,飞往那蔚蓝的天空,自由自在,回到我还纯真的年华。

    这是我入宫来第两年五个月零三天,我身处在这个日光只能照到半个身子的院子里,洗着公公们送来的恭桶,我已经对这些恶臭的木桶麻木了。

    没错,我是最下等的奴役,这辈子终身为奴,亦只能老死在宫里,我只能老老实实做好本分。宫里任何人都可以欺负我,朝我身上吐口水,谩骂,挨打,我也习惯,我只能默默忍受,即使我以前也是个爹娘疼爱的千金小姐。

    我内心深处只是希望,就这样平安了此终生也就罢了。

    那一年,我十四岁,京城建安街阮府的牌匾依旧挂在门上,我还是阮家的三小姐,爹阮至周是当朝礼部尚书,家境殷实,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爹娘自然疼爱,我已然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的院子里种了好几棵西府海棠树,从我出生到现在一直生长着。爹娘希望我像这海棠花一样美丽,就取名叫棠如,视为掌上明珠。

    还记得娘亲最喜欢给我梳头,一边梳一边说:“棠如,梳梳头,快长大,长大了找个好夫君。”

    那时的我只是痴痴的笑着,镜子里的娘亲是那样美,青丝发髻,只简单的几个翠玉点缀,更加显得妩媚动人,我只认为娘亲是世间最美丽的女人。|

    府上的人都说我跟娘亲长的像,自小就是美人胚子,将来一定会是倾国倾城。纵使有倾国倾城貌又如何,我多年以后是那么的恨自己这张脸。

    生活总是不会让你一直波澜不惊。

    那天,天气也是像今天这般好,爹早朝还没有回来,管家惊慌的跌跌撞撞进门来报,“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爷,他.他出事了。”我心里就有了不祥的预感,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将府里上上下下值钱的东西全翻了出来。

    兄长声泪俱下:“我阮家完了,毁于一旦呀.”

    跪了一院子的仆人,在那里瑟瑟发抖,在那里翻箱倒柜的那一张张凶狠的脸,我永世难忘。

    那官差将我两位兄长连捆带拉的以及值钱的东西全都带走了,我跟在后面哽咽的哭着,望着两位兄长落魄的样子想起了平日里对我那张温柔的脸。

    二哥用嘶哑的嗓音对我吼道:“快回去,棠儿,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我们的娘亲。”我猛得的点头,他们被官兵撕扯着衣服强行拉走了。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我只知道,我再也不能见到他们了。我拼命的在马车后面追喊,扑倒在了地上,泣不成声,最后一面见到的是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睛,娘亲早已晕了过去。

    我又被抓了回来,和母亲及几个近身下人被关在了一个房间里,被告知爹因为一起贪污案被牵连,全家抄斩,因当今圣上仁慈,未满十四岁的幼子及妻女家眷剥去籍贯,没入宫中为奴。

    娘亲不懂朝政,只知道抱着我没日没夜的哭,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没几日,爹和两位兄长在菜市口被处斩,全家上下一共是十一口人,对不相干的人来说只是一个具体的数字,对我和娘亲来说,是失去至亲的切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