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开国时期,我祖上因功勋卓著受封为王,封号为楚。

    楚王府后世皆是良将忠臣,到我爹这代也不例外,他手握兵权,德高位重,仍一片赤胆忠心地辅佐承德帝,誓死为大楚肝脑涂地。可以说,要是立功名碑,楚王府肯定是冒金光、亮瞎眼的那种。

    我牙牙学步时,南诏时常来犯,我爹主动请缨,平定边乱。那一战,大锉南诏锐气,南诏贱得很,战败之后,表面假意求和,暗地里带着骑马骚扰边镇居民,对此概不认账还倒打一耙,诬陷我父亲企图破坏两国交好。

    其实想想,我爹及祖上的拳拳之心是毋庸置疑,可是树大招风啊,没准在别人眼里就是持权而娇,功高震主。好在承德帝圣明,未听信奸妄之言,要不然哪还有现在的楚王府呢?

    南诏平定得差不多,承德帝觉得我父亲留在南诏是大材小用,便诏他回京。

    尚记得他从南诏凯旋归来那日,临安城飘着鹅毛大雪,我跟娘亲站在城门口,雪沫腾腾,铁骑声整齐划一,甲胄银光闪烁,他双目如电,黝黑的脸的刀痕是光荣的印记,手提长缨枪,威风凛凛。

    我爹心回来不过半个月,听闻边疆动荡,他再次请命,赶赴南诏。我娘亲哭得肝肠寸断,赌气地不去给我爹送行。

    我年纪太小,才五岁,没办法单独骑马,我裹着裘衣,被任骏抱上马背,他的怀抱比爹爹还要暖些。

    那时我已懵懂记事,娘亲大概是怕我忘了父亲吧,时常抱着我坐在湖亭,拿父亲画像给我细细勾勒他的面貌,说他身穿甲胄、骑战马、长缨枪横扫四军的赫赫雄姿。皇后怕我娘亲待在楚王府过于乏闷,便常常宣我娘亲进宫,聊天解乏,我娘亲才不至于过得孤苦。

    两个月后,传来父亲阵亡的消息。娘亲没哭,灵堂跪了三天三夜,昏死过去。唉,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心酸悲戚。

    我爹保境息民,效死疆场,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他心里装着天下大义,守护大楚千万子民,那我跟娘亲呢?

    我爹走后的三年,我八岁,我娘亲也跟着走了,太医说她是积郁成疾。后来我长大,知晓生死离别,回想起这段日子,才忆起我娘亲愁容满面,分外哀伤忧郁。

    那时我娘亲喜欢独自待着,极少出门,精神恍惚食欲不佳,瘦的剩一把骨头,只能卧床休养,皇后听闻我娘亲病了,曾来过两次,煞费苦心地开导劝说也无济于事。某日,她唤我到床头,拉着我的手,说话不再气若游丝,我以为是大病初愈,很是高兴。

    娘亲靠着床头,面容愁淡,抚摸我的脑袋:“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我乃玉叶金柯,佩金带紫,怎么又会苦命呢?我揩去她脸颊的清泪:“娘,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放风筝,你可答应过我的。”末了,补充:“能不能带上彩凤?”

    娘亲目光慈爱:“等娘亲好些了就陪你放风筝,那个彩凤,是不是三年前临安城捡回的小女孩?你跟娘说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安嬷嬷跟我说过我跟彩凤尊卑有别,我是主,她是仆,是不能娶她为妻。我没答话。

    娘亲泪光盈盈:“儿啊,你不能喜欢她!”

    我的心往下沉,娘亲又说:“你谁都不能娶……因为你是女儿身啊!”

    我整个人懵掉,脑袋嗡嗡地响,我虽然长得瘦了点白了点,怎么会是女的?我愣愣地看着娘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