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医护人员上了点药,苏中辉不安分的躺在病床上,脚背处还是一阵阵的疼痛着,有一个带着眼睛穿着三峡大学校服的学生守在旁边,按着苏中辉就要坐起来的肩膀,说:“医生叫你不要动的,都伤到骨头了。”

    苏中辉感觉到右脚上一阵阵麻木和疼痛传来,逐渐的,麻木隐隐占了上风,再也不觉得疼痛了,但是脚,也变得丝毫没有触觉。苏中辉心知今天已经没有办法上场,而且刚刚医生告诉过自己,可能半个月内都无法正常的活动,想到去成都比赛给小桐一个惊喜的愿望就这么破灭了,一时之间,就好像天塌了一样,周围的事情再也不知道了,朦朦胧胧的,眼前只是小桐和她男朋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好似,旁边还有一个摇篮,里面一个可爱的孩子甜甜的笑着,苏中辉正要抱起那个小孩子,就有一双大手先他抱了起来,那手的主人和小桐相视而笑,而那小孩子,语音稍稍模糊的叫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就这样想着,苏中辉的眼通红一片,这么多日子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能够见到小桐,在她面前得到肯定么?而现在,一切,都完了,难道自己带着伤一拐一拐的去见小桐和她的男朋友么,那样,还不如死了算了,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自己在一个在一个黑黑的麻袋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最后,两只眼睛索幸闭了起来,却没有察觉到,从脚的骨头里慢慢的涌出一股热流,迅速的荡漾成一片,像小蚂蚁一样在自己受伤的地方走来走去。

    “阿辉,阿辉,没事吧?”迷迷糊糊中的苏中辉突然听到一阵清甜的声音叫自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纯满是关切的脸庞,正是赵茹。

    苏中辉哦了一声,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有些好奇的问:“没,没事,你怎么来这里了?”

    赵茹神色一暗,眼珠子低了一下又回了去,说:“都有眼泪了,还说没事,是不是很疼阿。”

    几个小时以前看到苏中辉抱着陈婕坐在长椅上,赵茹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快离开那个地方,但走了好远之后,心里面不知怎么又想再回去看一眼,哪怕是一眼,说不定,刚刚看到的,只是做梦而已,她的想法有时候本来就单纯幼稚之极,尤其是在感情上,苏中辉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子,自然不会轻易的让自己死心,而当那一时的绝望过去以后,很自然的又会给自己许多的希望,尽管这些希望不可理喻。中午赛组会要求一定要回去,赵茹回去吃过东西处理完一些事情以后,下午就匆匆的赶到了湖南大学的体育馆,那个时候比赛刚刚开始,可没想到,才进行了不到两分钟,自己的心上人不知道怎么就倒在了地上,由于站的离球场很远,而且角度也不好,赵茹并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见苏中辉被担架抬走,而紧接着武政也打了人被罚下场。

    心里担心苏中辉的伤势,赵茹并没有接着看比赛,打听到医务室的方向以后就朝那里走去,但当走到门口,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那个篮球队的漂亮女孩子,叫什么陈婕的一定在里面吧,那我进去干什么。”如此想法的赵茹正当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刚刚好像一直都没有见那个女孩子的身影,难道,她没有来看比赛么?左思右想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一直站在门外,过了一会儿,一个白大褂的医生推开了门,看到门外的赵茹怔了一下,但也没问什么转弯朝会场方向走了,而此时,赵茹正好从门的缝隙里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苏中辉,而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男学生。心里不知道怎得长长松了一口气,赵茹打足了精神走了进去,和旁边那个戴眼镜的学生点点头,然后就关切的看着那闭着眼的心上人儿,此时眼角正有一道泪痕,不由让赵茹一痛,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疼得厉害,还是因为不能够继续比赛才流泪的,在赵茹的眼里,苏中辉是一个很坚强比较稳重的男孩子,要流眼泪该有多难啊,却没想到她是大错特错,缺少父爱和长辈关爱的苏中辉心里一直非常的委屈,以至于情感方面也十分的脆弱,眼泪自然不是少见的东西,只是从不哭出声来罢了。

    苏中辉朝赵茹看了一眼,又偏过了头,看着天花板说:“疼倒是没关系,只是,可能下个星期的比赛也不能上场了,那个四号,怎么能这么做,太……不知道比赛以后裁判看录像会不会…”

    这个时候,那个戴眼镜的学生说话了:“不可能的,裁判宣布了裁定,就不可能改变了,再说,比赛的结果,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发生改变的。”话说完,看到苏中辉开始有些激动和痛苦的脸,那个“眼镜男”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重了,忙说了声对不起,又看看赵茹和苏中辉,说:“我再去看看比赛,先出去了。”

    目送那个学生走出去关住了门,赵茹转过头来对苏中辉轻声说:“不要难过了,其实,比赛就这样的,有时候难免…以前我在队里的时候,大家都在竞争比赛仅有的几个名额,有一次全运会,我们队里拿到了两个名额,有一个师姐为了进比赛偷偷的给另外一个很有希望拿到名额的师姐饭里下了药,选拔赛的时候,那个师姐赢了状态不好的另外一位师姐,后来,她在全运会的时候拿到了银牌,给我们省里争了光,虽然最后这件事被调查出来,可是在队里和上面的压力下就过去了,虽然再以后都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可每到选拔以前,大家吃东西的时候都注意的很,每次我看到这个样子都觉得难过,啊,说到哪里去了,真是。我的意思是,吃一窥长一智,这次没有机会了,还有下次的。”

    苏中辉听到这些话,所想的,却远远不止是吃一窥长一智的问题,他第一次,真正的怀疑自己的人生观,自己受到侵害以后的态度,是不是太懦弱了,如同那个没有参加全运会的“师姐”一样,自己刚刚不是也把希望,把公正寄托在裁判的身上,可是,这样对么?苏中辉此时的脑中如同一个刚裂开小缝的大坝一样,涓涓流出的细水迅速汹涌起来,对自己过去的悔恨伴随着这种怀疑越演越烈,闭上眼睛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了起来,也没有搭理坐在一旁的赵茹。

    赵茹见苏中辉不说话,以为他心里难受,所以也不再说什么,目光柔和怜惜的看着苏中辉受伤的脚部,恍恍惚惚中又回想起自己和苏中辉的相识的点点滴滴,脸上微微的笑着。

    苏中辉烦躁的想了一会儿,脑中似乎有两个小人,一个站在左边,一个站在右边,左边那个眼中充满了忧郁,右边那个眼中则带了几丝淡漠,此时都在向自己招手。苏中辉左右看看,却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去,自小十多年来养成的性格,和那被武侠小说中儒道思想熏陶的处世方式,一次次的抵抗着由愤恨懊悔产生的激流,澎湃的浪潮不停的冲向大坝,拍起一片片浪花,却一直没有办法冲开缺口,苏中辉顿时觉得头疼欲裂,勉强的控制住自己不要再去多想,终于,好受了一些,心神也开始自然的注意到外面,赵茹芬兰的气息轻轻地挠着自己的脸,温温的,舒服之极,而就在这时候,刚睁开眼睛的苏中辉听到了离病床不远处,那两个医生的谈话,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

    “…这也太不像话了,小郭,你说得是不是真的啊?”

    “黄铭也算是我朋友,先前在三院实习的时候,我们天天一块儿吃饭,他的为人我清楚地很,这种事情,绝对做不出来,再说,他对桑雪那么好,全院都知道,怎么可能去做那样的事情。”

    “唉,那怎么会这样啊,我过新年的时候还见他们来着,小铭爸妈和我一个单元,都是好孩子,挺般配,那个桑雪文静漂亮,是个好女孩儿啊,老黄和他老伴儿高兴得见人就夸,可现在,唉,你说这世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是那个吴什么的给弄得么?”

    “院里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前天桑雪结婚,一个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这事情,说是那个吴磊在酒店请刑警队的吃饭被大家看到了,他还一个劲儿的谢人家帮忙。”

    “这个吴磊很有钱么?”

    “何止是有钱,家里的势力大着呢,要不,刑警队能帮他干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