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和丞宝绪待在一起,我就睡得很醒。我睁开眼,看见晨光照在空荡荡的枕头上,丞宝绪溜到被子里去了,我起来拉上窗帘,出去给丞宝绪买早餐,督促她吃完后又抱着她睡回笼觉。抱着睡其实一点也不舒服。

    一起买了很多菜,准备大干一场。丝切成条,我笑着解释,“刀工不好,”丞宝绪哼着小曲,很不以为意地说:“唉啊,反正都是吃到肚子里去的!”

    我笑道:“我妈不喜欢做菜,”

    丞宝绪接话:“所以你没兴趣很正常嘛!”

    我说:“只要是我妈做菜,我爸都会挑刺,不是‘不是这样做的——’,就是‘乱来,这叫人怎么吃?’久而久之……”

    丞宝绪说:“因为你看到这一点,所以你一定不会这么说别人,这不挺好的?”

    也许你不知道,丞宝绪对食物要求很高,她味觉很细腻,吃得出产地、时间、气候,甚至饭菜里看不见的香料……

    晚上吃葡萄果冻的时候,丞宝绪又一次问我,这里是不是有女朋友,她不会生气,让我实话实说。

    我忙着查洗涤攻略给她烘干打底衣裤,没有细想这话的原因,匆匆回答说:“没有”,过了一会儿,丞宝绪洗了澡,说先睡了。因为她次日一早赶飞机回国,需要好好休息,我对她说了晚安。

    我想要成熟又稳重,一再叮嘱自己和丞宝绪保持距离。搬出写札记的习惯,让自己待在客厅记录这几天做过的事,多亏丞宝绪,我尝到了“东京一口胖十斤奶茶”,认识了“提着猫粮遇不到猫定理”,一睹了“踩影子赖皮大师”的真容,并有幸成为了“输了就耍无赖”大奖的提名候选人……和丞宝绪一起度过的三天,甜蜜得像无籽水果。

    第二天早上,丞宝绪开始莫名其妙发起脾气,肚子疼偏偏要穿薄衣服,不吃早餐然而又喝冻牛奶,怨我把她叫迟了,又怪我昨晚动来动去让她睡不好,洗衣服的芳香剂她也不喜欢……我哄得没了耐性,在丞宝绪一句“管得着吗,反正我也不是你的谁”后,终于不欢而散。

    从机场回到家,我一个人坐在两人躺过的床上,心头沉沉的。几日积累的疲惫袭来,身子一倒蒙头大睡,被子里都是丞宝绪的香味,半梦半醒间情绪不上不下,翻来覆去就像体内有一只煲干了水的吊壶,左摇右晃在炭上烧。焦躁着醒来已是半夜,我拉下脸给丞宝绪打电话,丞宝绪的声音哑哑的,像刚哭过。

    我说:“我睡着了,本来打算你一下飞机就给你电话的……”

    丞宝绪说:“你就不能开口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我不知道回答什么,丞宝绪说:“你一点儿也不愿陷入被动!我说有人接我,你好不好奇谁接我?你怎么不问我把你当什么?我是你的谁?我们这现在算什么?我以为你尊重我,你就是个胆小鬼!”

    实在没有想到,因为我没有碰她,丞宝绪做出这样的结论,我既吃惊又生气,可是她说的仿佛又没错。我被堵得哑口无言,终于撂下:“没心没肺的!”挂了电话。

    我迎来了和丞宝绪第一次的冷战。刚开始以为只是冷静几天,一周过去,短信不回电话不听,我气得失去了理性判断。

    东京的冬季迎来一场极短的春雨后,陷入极寒。窗上新洗的照片,影子在墙上轻颤,灰色的风裹挟着蓝色的城市,城市的心脏碎成斑驳的泪光。丞宝绪带去了屋子全部的生机,我躺在客厅,用星座书盖着脸,盼望我们对号入座,安于本分,可一切的一切就像黑色水潭里的五彩霓虹,看似如此,一脚踏下去,溅得一身泥。

    陈皓舟给我打电话,问我近况,给我说父母的情况,让我多给我爸爸打电话。他代我侍奉双亲,我却在外面浪荡,我感到很内疚,我问陈皓舟:“你就……一点也不好奇,我为什么那么不想结婚?”

    陈皓舟说:“你还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