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处是这里离河塘近,屋前空地规整规整,弄了很大一块平整的休闲活动区,等分自留田的时候,这处地的优势就显了出来,近水源近田地,是全庄的最前沿,当然劣势也有,门前空旷回声大,有一点声音都能传的老远,楚二婶没在外面听过她和楚二叔争吵时发出的响动,所以不知道她家的热闹其实早透过门缝扩散到了田间地头,成了早起晚归村民们的茶余饭后。

    那说话的妇人是楚爷爷二弟的长媳,也就是楚二叔大堂兄的媳妇,他管她叫嫂子:“没事啊大堂嫂,我就是不小心使重了力,她就叫脚下的水滑了一下,没跌坏。”

    楚二婶在他说话的时候颤悠悠撑起了半边身子,她也不闹,就直勾勾的盯着楚屏的方向流眼泪,然后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时候,发着抖的问:“你一向都傻里傻气的,那话是谁教你的?你怎么敢……怎么能那么说我?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怎么能那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到底是谁教你的?”

    楚屏被楚二叔挡在身后,义愤之下的骂声过后,她那种从心底里冒出来的如芒在背的恶意体感又逐渐侵蚀了她变的明晰的神经,她现在的脑子又晕又眩,恐惧如附骨之蛆一层层的往后脊背上爬,她被指责的一时无法反驳。

    楚意在楚二婶这里得到的都是笑脸夸赞,她从没见过她翻脸瞪人的样子,一时吓的小脸惨白,吭不出声。

    两个小姑娘被她疾言厉色的样子唬的低头耸肩,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等着挨训,楚屏还好些,毕竟从小就这么在她的眼神压制下受过来的,但楚意不行,她明晃晃的感受到了楚二婶那看似委屈,实则散发瓢泼而出的恶意目的。

    果然,楚二婶开口盖棺了,“是不是你妈说给你听的?我就知道她见不得我好,巴不得我被你叔给踹了,这么多年了,我真没想到,她居然还在怪我,怪到巴不得把我撵出这个家,居然还在孩子面前诅咒我,编排我,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小叔子家兴旺,看我马上要升职了就想来给我背后捅一刀?她恶不恶心渗不渗人?背后捅刀子嚼舌根,还整天装什么贤良搞什么大度名声,她就是个两面三刀爱耍心机的虚伪女人,文盲、不懂体面的粗俗农妇,一辈子上不了台面的烂泥腿子,她……”

    “诶?我说楚二媳妇,你的高文化素养就是让你在你大嫂不在家的时候欺负人家孩子编排人家长短的么?你大嫂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难道不比你清楚?你一个天天早出晚归的大厂子领导,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哈?可别仗着有文化就瞎掰扯那些陈年往事,你干的那事可没过去几年,我们农村妇女没读过书,可不代表我们健忘,你在厂子里呼风唤雨的,可别把习惯带家里来,家里人可没义务奉承你巴结你的喔!”

    早期农村人的思想里可没什么社会地位的概念,楚二婶自觉的领导职务在农村媳妇眼里一文不值,她们能领会的只有家庭地位以及自己丈夫的态度。

    所以哪怕楚二婶事业再成功,她丈夫不喜她,家庭生活过的一团糟,就足以让同庄的农妇们瞧不起她。

    而开口维护楚妈的,则是住在庄尾的同庄村民楚伟媳妇,是和楚妈玩的最好的一个朋友,用现在的话来讲,应该算是闺蜜了,“玲子,来把萝卜拎回家,时间快到了,赶紧和小意瓶子一起去学校,把你弟也顺带送班里去,快点,磨蹭什么呢!”

    她一打岔,那些家里有孩子上学的立即炸呼着散了,围观的人群哗啦少了一半,把楚二婶气的眼前发黑,瞬间就忘了要维持形象的想法,尖着嗓子叫道:“她一个傻子,没人教她,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难不成还是她自己想的?呵,她一个傻子……”

    “她不是傻子,我家瓶子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她……”

    楚二叔的话没说完,楚二婶没容他把话说完,整个人就激动的失去理智般从地上弹坐起来,跳着脚的指着他身后的楚屏质问,“她是谁家的?她是老大家的,不是你家的,你家的在这里,他叫楚开,楚开,你这么说,是想告诉所有人,她是你和大嫂的私通子?你真是不要脸你,怪不得天天扒心扒肺的对着一个小傻子好,怪不得能……”

    “啊……我要杀了你,叫你编排我妈,你这个坏女人……”

    稀里糊涂的记忆里,楚屏看到了楚妈坐在被扒了半边墙的厨房脚下,哭的满脸泪。

    楚伟媳妇说的没错,楚二婶干的欺负人的事并没有过去很久,起码楚屏的记忆里有这么一幕。

    不清楚缘由,但她记住了楚妈当时的哭声。

    这一激之下,就叫她想了起来。

    然而楚二叔比她还快,拎着楚二婶就掼到了门框上,“你这是彻底不要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