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众人的面,要被揭了通身体面了,但在场众人平日里与张淑容没什么交情,谁都没有为她生出几分同情心,看向她的眼神中,有意味深长的,有幸灾乐祸的,直让她觉得额心发凉,脸皮发烧,好生尴尬且无助。

    想张淑容其人,在这宫中放眼过去,当真只算得上平平无奇,位分不高恩宠也衰,如何瞧都瞧不出一点过人之处,却破天荒得了比旁人高一等的信任与待遇,甚至还被赐掌后宫当家之权这等殊荣,试问谁人不想抱怨一句她德不配位。

    偏偏如今张淑容的过失被虞昭拿捏住了,人们只当她无资本还不知珍惜来得不易的知遇之机,既是治理后宫,拿了嘉赏担了劳苦功高的好名,节庆典礼供奉这等事,本就该是她安排妥当的正经差事,如今被虞昭过问起来,她却只能交出个一问三不知的差。

    是事情繁多无心顾及到全面的错?可众人方才可瞧得清楚,张淑容优哉游哉过来赏花,别的事一概不提,跟在刘昭容尾巴后面,对一个太妃献无谓的殷勤倒是献得勤快,哪里有个会治家理事的样子?

    此般空捞许多好处却不务正业的举动,或惹人眼红或惹人嫉妒,最终凭谁都是想讽她一句,此人当真是不识好歹掂量不清轻重。

    若放在平时,一时怔愣答不上来一些事宜的明细,当真也觉察不出有什么讽刺,最多算张淑容有疏忽职守之嫌罢了,偏偏她方才一时脑子不对,拿了“百善孝为先”这一句话出口,妄图来指正虞昭的行事作风。

    如今便被虞昭寻着了缺口了吧,连两位亡故的婆母所用的供奉都不清楚,哪里有资格大谈孝义之道,只让人觉得虚伪至极,张淑容被狠狠一通打嘴,自己也觉得羞愧无比,默默将红透的脸埋下去,再不敢抬起来。

    既还知羞愧,虞昭仔细打量着张淑容神态变化,像是有谦逊悔过之意的样子,倒确实觉得,她比一旁还稳稳挽着刘太妃手不放的刘昭容,要强上许多不止。

    与宫中这些人打交道,总是只身独行也不是个办法,想当年这张淑容也是虞昭亲手挑入东宫的人,她深知其能力有几分好,本性有几分坏,心下不由思量,若能敲打一二,或许她是个可塑造之材。

    打好了算盘,虞昭也不欲再予张淑容过多的为难了,即刻便松了口:

    “亡羊补牢许就能为时不晚,你立刻回去准备吧,今日下午,过来朝晖宫与本宫汇总明日年节各项事宜明细,若你觉得太过繁琐无法胜任,即刻就可跟本宫表明推辞之意,本宫必定理解遵循你的意思,此后不会让你受累,这后宫事宜,由本宫亲自着手便是。”

    从来没有争得盛宠的本事,娘家人也不大重视她在这宫中的处境,张淑容心中明白,自己便只能靠这一身管家的本事,才能在这宫里争点好日子过了。

    此时见虞昭好似真的起了夺权之意,张淑容心下慌极,顿时心头对方才的冲动懊悔不已,却又无能为力改变现状,只得闭目压下悲意接受现实。“嫔妾遵命,一切都凭懿妃娘娘做主。”

    察觉到张淑容言语神情皆现了自弃之意,虞昭即刻便猜到,她心中是想到了何处,再次与她强调道:

    “本宫的意思是,能者任之,量力而为,你今朝犯了错不假,但若能及时知悔,且有能力补救得回来,此番节庆一事,本宫便认你是自信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而非故意懈怠给先人的供奉,并不会因私心故意为难你什么,这机会已经给你了,能否继续替本宫主持六宫事宜,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再三着重的话,便不是客套空话,张淑容意会到虞昭真的有给自己一丝希望的意思,惊讶惊喜,即刻从失落中挣脱出来了,打心底觉得此结果简直是得了莫大的恩典,连忙识趣收下了她的好意,俯首行谢礼道:

    “嫔妾知错,此后定当自勉,谢懿妃娘娘大人大量。”

    “不必谢,起来吧,”

    总算一一清理好了摊子,虞昭抬眼扫视了一番在场神色各异的众嫔妃与众命妇,神态自若退后一步,微微欠身,客气道:“诸位请便,本宫畏寒,不便在雪地里待久了,就不陪众夫人赏花了。”

    第一次相见,众诰命夫人便见识了虞昭使出的这一番整治后宫不良风气的大手笔,不自主就在心头拿起了先前在京州贵妇圈子传扬了一时的,懿妃无意误穿龙纹寝衣犯错,却持功不受恩坚持自罚一事来与方才的事做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