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之中供帝王做东宴请四海宾客的九州台,是一个能将大楚朝的繁华安乐淋漓尽致展现在外客内宾面前的欢乐场,在这一片金砖碧瓦绫罗帷幕掩盖下,悦耳动听的丝竹管弦声四季从不歇,舞女的霓裳袖日夜挥个不停,笙歌奏太平,处处尽奢靡。

    美酒佳肴散发出来的烹香常年弥漫至十里远,席桌上夜光杯银酒盏时常也都被醇香琼浆斟满,咛珰碰撞声中,混杂着各朝臣们中气十足的欢笑互贺声,层层喧哗满殿,不见休歇停滞,仿佛在这茫茫宽广世间里,只有这一处承载的热闹,从来不曾有过落幕。

    而喜静之人,真心不喜待在这盛宴之中,所以虞昭带着众夫人从朝晖宫移步过来后,见各官员未到齐,亦没能寻见楚子凯的身影,便知宴会离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后就随意寻了个借口,托卓姚在前厅坐镇,只带上了藕花,往后殿钻去。

    藏进那厢房里,终于寻得了清净,于是虞昭把房中那些杂记闲谈之类的书全翻了出来,一页一页看着,倒也觉得有趣儿极了。

    大雪纷飞,外头园子里的地上,渐而被面上了厚厚一层雪白,人穿着皮靴踩上去,一走一个脚印,还咯吱咯吱的响得有趣儿,四下并无外人。藕花不用顾及着规矩,乐得自在,独自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又不知出去从哪里寻到了楚子宜,将他也带过来了。

    只进去跟虞昭打了个照面知会了声招呼后,藕花便带着楚子宜出了屋门,在宽敞雪地里东跑西跑,玩得不亦乐乎,那乐呵呵的笑声洋溢了整个院子,一阵比一阵开怀洪亮。

    闹腾得厉害,好几次,虞昭看书入迷的思绪。都被这笑声打断了,每当这时,她就顺便抬头往外望一眼,见楚子宜和藕花还在院里,便对他二人嘱咐了一句当心别滑了脚,复才将心放下,低头继续看书。

    一墙之隔,外头宴席上众人的应酬寒暄声此起彼伏嘈杂无比,得以能脱离那样的喧嚣,在此地偷得的这点静谧闲适的时光,当真让虞昭觉得惬意非常。

    忽而,这静谧被一声突兀的呵斥打破了。

    “臭小子大过年的你皮痒了,赶快给朕下来!若摔个挂年伤,朕就把你挂在朝堂之上避邪,顺便给众朝臣看个教训!”

    这次来打断虞昭思绪的,是楚子凯的训斥声,他口中的臭小子,从来都是指楚子宜的,闻声,虞昭心知出了事,连忙放下书起身,迈步到门口查看,果不其然,撞见楚子宜挂在那树上上不去也下不来的窘迫姿态,立刻也忍不住斥道:

    “子宜,我才多久没看着你,你就调皮玩疯了是吗,这要上房揭瓦了还是怎的,好好玩着玩不痛快,往那树上去寻什么?!”

    高高枝头挂着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福袋,福袋里装着的东西,不是铜钱就是糖果,原是藕花与楚子宜二人玩着玩着,一个贪财鬼带着一个馋嘴鬼,莫名其妙,就一同惦记上了树上的那福袋。

    所以一来二去,楚子宜便同藕花达成了共识,都想将那些福袋摘下来中饱私囊,于是趁着虞昭不注意,两人互帮互助,鬼使神差就爬上了树。

    许是藕花比较精些,眼睛尖腿脚又长,反应也比楚子宜迅速,还在那树上摘荷包时,就瞧见楚子凯只身往这边过来了,连忙就从树上跳下来,抢在他进院子门之前,规规矩矩跪下迎接,看不出一点错处。

    独留楚子宜一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怜兮兮挂在树上下不来,手里拿着许多装着糖果的福袋,眼睁睁的瞧着那院门被推开,楚子凯迈步进来,将他抓个人赃并获,紧接虞昭也听得了动静,出来过后,也把他无端训斥了一顿。

    “不是我,”

    被世上两个最亲近的人冤枉了,楚子宜委屈,觉得伤心得很,坐在那枝丫上一动不敢动,瘪瘪嘴想辩驳,下一秒,却已是眼泪汪汪,伸出个指头指着藕花,奶着声音哭兮兮道:

    “是花姐姐说的,他说这树上头有糖,我若摘下来,就可以吃,我才爬上来摘的,我没有要上房揭瓦,父兄还凶巴巴地吼我……”

    “子宜不哭,不是就不是,你父兄是怕你摔了疼,不与他计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