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暮春,至金秋时还未往,虞昭自到了农宫,亲眼看着那些自田间地里萌出的青嫩绿芽成长,抽穗,落实,直至今时终于丰收。那些耕农农妇欢欢喜喜将辛苦劳作一年所得的丰厚收成担入粮仓了,她手里也如愿抱上了苦苦盼来的宝贝团子了,当下这个时节,仿佛没有人不觉心满意足。

    是恐秋凉侵体,近来虞昭越发不爱去外头走动了,好在她现在所有的心思,只用殿中的那一个摇篮便能装得下,只要眼里能看着孩子,她一坐便能守一上午,被人劝了几次,才舍得移步离开片刻去用个午膳,完毕后又得立马要赶回来,实在受不住午困了,也得着人将摇篮小心翼翼搬到床头挨着自己,这才肯安心闭眼寐一会儿。

    好梦被两声嘤啼惊扰,虞昭忙惊醒想哄,睁眼后,却发现已有人在为自己代劳了。

    纱帐外,楚子凯正抱着孩子轻轻地来回踱步地哄,他许是怕吵醒虞昭,虚着嗓子将话音放得极低,迎合着孩子的嘤嘤声轻哼,嘴中话语似是他自己随口胡编出的童谣。“喵喵喵……父皇的猫猫……父皇的猫猫喵喵喵。”

    眼前一幕惹人好笑,却好是温馨,虞昭默默在床帐里抱着被子听着瞧着,心情愉悦,眉目舒展绽出笑颜。楚子凯成功将孩子的哄安稳了,一回头,却见她已经醒了,还躲在被窝里观望嘲笑,便不顾忌了,朝她走近来,故意把语气装点成懊恼,对着怀里的孩子道:

    “你瞧你,还是把阿娘吵醒了,你阿娘可有脾气了,是看你还小,所以现在不与你计较,以后长大了可要体贴些,不然一不小心让她不开心了,父皇护不住你,只能陪你一同挨她的罚了……”

    “烦人!不许带坏了我女儿!”

    嘴上是骂,但虞昭的笑容却是一点都没垮下,所以楚子凯不仅不惧意她的骂,在床沿坐下后,还转头凑上去讨吻要亲,虞昭无奈受了,再抬手敲了下他头当做警告,接着贴上去自后环抱住他,蹭到他背上挂着,与他一齐望着孩子,心头同生欢喜。

    背上背着的,怀里抱着的,都是楚子凯的心头肉,他被熨帖得心窝子软似棉花,不时侧头与虞昭贴贴脸,复又回望打量着孩子,如此几次来回,开心笑道:

    “咱们猫猫长开些了,眉眼像你唇鼻像我,可真好看。”

    “小怪物似的,都没有眉毛,哪里像我?”

    虞昭话音倔傲对楚子凯那话表示了不赞同,可目不转睛盯着孩子的眼里分明满蕴喜爱之意。

    “还这样爱哭,太能磨人了,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反正我小时候是不爱哭的。”

    现下多出了个小心肝儿,楚子凯可不再似以往那般对虞昭的百依百顺了,听了她那话,故意挑衅着明目张胆地对着孩子说拆台话。

    “别听你阿娘的,她明明更是个小哭包,欺负咱们猫猫还不会说话冤枉你,你爱哭,分明就是因为她怀你时爱缠着父皇哭闹,让你有样学样了,父皇为你作证,不怪咱们猫猫,怪阿娘怪阿娘。”

    “没个正形!”

    先前孕中爱哭本也是真,虞昭自知驳不过楚子凯话里事实,却依然好强,侧头咬了口他的脸,开始转移话题数落她。

    “既然我这当娘的样子没做好,那你这当爹的更要做个好样子教教她才是,何以成日这样傻里傻气的,这样久了都不能给她想不出个名儿来,猫猫、崽崽的叫,像个什么样子!”

    楚子凯笑着与她辩驳:

    “就叫猫猫怎么了,好养活!昭昭忘性太大,这还是原先你给崽崽起的名呢!咱们说好了的,头一个叫大猫,第二个叫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