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对岸是官家修的环山官道,从林子里绕出来,再绕回林子里,凸出来的圆弧弯道与白水河相邻,于是有人砍了这里的树,运来几块平整的大石头供来往行人歇脚。

    村中女眷蹲在靠近下游的地方洗衣裳,就能看到那个简陋的歇脚处。

    下水村的村民轻易不敢过河走那条官道,那是大人们走的地方,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可没地儿哭。

    凌乱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林四丫知道有一群人驾着车沿着官道停在了歇脚处。

    她一边闷头洗衣裳一边听他们讲话。

    “兄弟们,把马牵到河边饮水,咱们歇会儿再走。”

    刚听了一句,林四丫旁边的吴小花就尖叫起来:“四丫!你看河对岸那个人,他好生俊俏!”

    小花,你这样对着我的耳朵尖叫,我会聋的。

    林四丫特别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但是她忍住了。她一向习惯于在任何人面前隐藏自己的异常之处。因此,她只是偏了偏脑袋,企图躲避吴小花的尖叫攻击,然而这并没有用。

    吴小花拉住林四丫的袖子:“你快看啊!”

    林四丫无奈抬头,微微一愣,这个人生得的确好看。

    他沿着木梯从轿子走下来,身材颀长,肩宽腰细,穿着一件月牙白直缀广袖长袍,外罩冰蓝鲛纱轻衫,领口袖口的滚边用银丝线绣着祥云纹,腰束同色宽腰带,腰侧垂下两条丝绦,一条系着块羊脂玉,另一条则挂着鼓鼓囊囊的金丝貔貅团纹荷包,一双桃花眼似含情似无情,象牙折扇挥动间,便是一个活脱脱的风流贵公子。

    旁边的张千户听到河对岸的女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他有些无奈,又有点不安:“大人,为什么我们不乔装成进城找活计的散工,非要这么高调?”

    纪敛芳嘴角含笑,他走到大石头边坐下,挥动着价值千金的象牙折扇,仔细地观察河对岸那群洗衣女:“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越要不惹人怀疑就越要高调。更何况你家大人我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注定走到哪儿都会被围观,哪里像个粗使的散工呢?”

    张千户:……他有理由相信后面那个解释才是重点。

    纪敛芳见这群洗衣女没有可疑之处,抬眼往远处眺望。大片大片的田地裸露着黄褐色的泥土,田地两边错落着农户院落。

    原来这里是个村庄啊。

    纪敛芳问张千户:“再往前走,就是秦王的封地?”

    张千户点头:“凭我们的脚程,最多再行半日。”

    纪敛芳收回目光,嘱咐张千户:“进入秦王封地后,人前人后都要叫我少爷。记住了,本少爷是自京都南下去桂林做生意的富商之子,你们是本少爷的护卫。再说漏嘴,以军规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