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位陛下素来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但从未有哪一日似今天这般冰寒入骨,掺杂着丝丝腥迹,仿佛下一刻便要拔剑出鞘,血刃朝堂。

    前不久将将升至户部的恩科进士卢翰不由打了个寒颤,偷望了眼身旁的好友徐吟舟,但见他面色如常,全然不受影响,暗自佩服不已,能顶住这份压迫,不愧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

    “李尚书。”寂静半日,上座之人总算开口,被点名的李诞即刻往右挪了一步,出列道:

    “微臣在。”

    “朕听说,前些日子有人从兵部调出了一队兵马剑器,可否当真?”

    李诞神色严肃:“回陛下,确有此事。”

    半月前,扶淑长公主的驸马安阳侯,拿着官令调走了一队近百人的兵马,说是衙门缺人,以充公用。

    但府衙缺人,哪儿有找兵部要的道理?这显然是安阳侯变着法儿扩充自身兵力,不过就那点儿人手,大事儿肯定干不成,李诞估摸着他也就是想在帝都好好耀武扬威一番,毕竟从前远在边疆不受待见,一朝得回都城封侯赐府,皇帝都成了他的小舅子,自然得扬眉吐气。

    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安阳侯府背靠扶淑长公主,牵扯到皇室宗亲,李诞着实不想蹚这趟浑水,毕竟,上官府血淋淋的教训就在前头。

    季桓抬起眼,语调缓慢而生冷:“什么时候从兵部调人可以绕过政事堂了?”

    李诞当场跪下,就

    连安阳侯刘率也急急忙忙出列,与李诞并排而跪。

    “微臣知罪。”李诞老老实实认错,陛下今日状态有点儿诡异,他正好撞到刀口上,只能自认倒霉了。

    刘率却没想这么多,他一个糙大汉,平日粗鲁惯了,在外头又一向横行霸道,断不会察言观色,开口便要狡辩解释。

    哪儿晓得才刚说一句,便被陛下无情打断,换来不容置疑的判决:“拖下去,笞刑五十。”

    这下更没人敢说话了,谁不知陛下素来敬重长公主,连带着格外宽待安阳侯府,往日这位驸马可没少嚣张跋扈,听说昨天还活生生打死了上官府一个管家,虽说上官府戴罪在身,且陛下对其深恶痛绝,然大燕律法在上,如此明目张胆地草菅人命……果真无知者无畏。

    很快有侍卫上前押人,刘率先是一懵,而后大声喊叫,然而并没有任何用处,金甲卫毫不迟疑地将他拖了下去。

    随着刘率呼声的远去,殿中又陷入一片沉寂。

    “李尚书,”季桓漫不经心地抬眼望向他:“李恪多大了。”

    李诞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恭敬答道:“回陛下,跨过年关,小儿便二十有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