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家的帕子不能假手于人,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清誉便会受损,因此回来寻帕子的说辞,确实能左右封垏的决断。可是那如星河一般的眼眸,藏不住“逃过一劫”的狡黠,封垏又紧了紧刀柄,唤了一句檀朋。

    檀朋应了一声,在屋子里翻了翻,在桌腿处捡起一方染了灰尘的帕子,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将军,找到了!”

    封垏使了眼色,檀朋将帕子塞到霜莳手里,刀也随之离开。封垏冷言道:“既然找到了,便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霜莳捏着帕子,目光楚楚道:“帕子是找到了,但是帕子里的饴糖下落不明,还劳烦檀朋小哥再寻一寻。”

    檀朋快言快语道:“那糖被将军吃......”

    封垏瞪了檀朋一眼,檀朋立刻噤声,喘了口粗气才接着道:“将军喂给蚂蚁吃了。”

    霜莳面露失望:“那饴糖是我从江都带来的特产,因离乡远情怯长,便一直留在身边不舍得吃。昨日回到李宅,突然发现帕子与饴糖都不见了,愁地一夜都没睡好。我知道表叔对我不满,不愿见我聒噪,可是我视那饴糖为命,若是见不到视若珍宝的物件,心里的那份煎熬,表叔应该懂吧。”

    纵使封垏性情乖戾待人冷漠傲慢,可却是一位冷面热肠之人。霜莳之所以欣赏他,是因为在他的心里,若是敌则杀,若是亲则护,是非分明的分水岭清晰得很。只是她前世未能如愿,得他庇护罢了。

    封垏冷笑道:“妇人之见。”

    霜莳执着道:“自然是妇人之见,表叔定然是瞧不上的。虽说我目光短小,但确实视那饴糖为宝贵之物。若是表叔真拿它去喂蚂蚁,想来才过一晚,蚂蚁也不会全部蚕食了去。还请表叔赏脸,让我将剩下的饴糖都带回去,以解思乡之情。”

    封垏纵眉,昨日那药是药铺的新方子,猛灌下去苦得令他烦躁难安,因此才勉强吃了。如今可是无处可寻,眼前的丫头又难缠的紧,大有不给就会委屈掉泪的意思。

    官廨之地都是大老爷们,若是被人瞧见,该说他堂堂一将军竟然抢妇人零嘴吃,传出去着实臊得慌。封垏皱眉道:“你今日且回去,改日再去江都将那饴糖买回来。”

    霜莳抿抿唇,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怎么劳烦表叔去江都呢,不如您给我一张通行文书,我派金奴回去。您政务繁忙,就因小小饴糖舟车劳顿,侄女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话说得漂亮,生怕给他惹麻烦似的。若封垏是个喜欢听奉承话的人,自然允了她这个请求。可惜封垏淡淡一笑:“过意不去?你若有这孝心,区区饴糖,大可不必惦念。”

    霜莳略有些慌,不敢正视封垏轻蔑的眼神,小声道:“本来不打算惦念的,可是夜不能寐,只有请求表叔可怜,让家中小厮跑一趟江都。”

    封垏哼笑一声,将佩刀玩弄于手掌之中:“那我可不确定,你是派人回去买饴糖,还是趁此机会通风报信。”

    封垏对霜莳的怀疑未断,即便她再解释,疑虑已是埋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若不是他自己肯相信,霜莳的身份便会一直不明朗。

    霜莳原本只想趁此机会寻个通行文书,好方便托人回江都折腾一些海珠子做买卖,好早日有安身立命的本钱,寻个机会从李家脱身。如今吃力不讨好,反倒让封垏对她的怀疑加深,霜莳只能暂做忍耐。

    霜莳叹了一口气,遗憾道:“想来想去,因为几颗饴糖在表叔面前无礼,着实不应该。我今日奉了祖母之命来给您送药和补汤,既然表叔觉得我碍眼,那我便先回了。希望表叔安下心来喝药,早日去除病痛,重回康健。”

    封垏抱胸冷笑看着霜莳离开,回头看见檀朋缺心眼一般捧着碗嗦骨汤,气不打一处来:“是你病了还是我病了?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