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洵本以为元溪想起以前的记忆后会发疯、会报复,或者来质问他前因后果。却没想到他竟当完全没发生过,一如既往地当着他的內侍官,每日紧紧跟在乐清背后,若不是偶尔瞥见元溪投往他身上的幽深视线,他还真以为自己失败了。

    晏子洵暗自惊叹,陛下啊,你还真是养大了一个狼崽子啊。

    他猜出了元溪的身世。

    师叔之前提到的慕太傅,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元溪应该就是慕家的那个孩子,也是陛下曾经的玩伴。

    元溪若还有几分人性的话,绝不会不顾满门被灭的仇恨,毕竟他与陛下隔着的是血海深仇。

    除非...他和他一样,是个疯子。

    晏子洵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元溪还是在笑自己。

    疯子有他一个就够了。

    ......

    深夜。

    元溪紧紧闭着双眼蜷缩在床角,眉头深蹙,面目扭曲,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他的身体。他攥紧了胸口的玉菩萨,仿佛这样就能得到菩萨的赐福,免他苦苦挣扎,救他出深渊。

    可惜那玉面菩萨没能予他庇佑,他还是被拉进了无尽梦境。

    梦中四处都是血,元溪只觉眼前漫天的红,脚边不小心触碰到硬物,他低头一看,是慕府人的头颅...

    他像是被灼伤了瞳孔般移开视线,却又看到一幕让他心神俱裂的场景。

    他那文质彬彬的爹被人挟着双臂跪在地上,平日碰都不让人碰的玉冠掉在地上,发丝凛乱,丝毫看不出半分受人敬仰的太傅风姿。

    他仍是高挺脊背,扬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盼陛下日后莫要后悔。”

    黄衣稚儿冷笑道:“朕乃帝王,金玉之言,杀了便杀了,为何要后悔?”

    慕太傅带着几分凄凉地看着眼前被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好一个帝王,哈哈哈哈。”他忽的仰天大笑,那笑声悲凉而惨戚,几乎要冲破天际。

    他阖上眼眸,眼角落下一滴泪,从容赴死。

    元溪被禁锢在原地,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年幼的陛下杀死他的爹娘,砍下他所有亲人的头颅,血洗他慕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