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军诸将俱都看向政衡,伊达军接连出镇备后国和备前国,十一月以来一路夺取石山城、泷之口城、两宫山城已是强弩之末,特别是将这两宫山城修缮的固若金汤,再去修缮前沿要地上仁保城和正崎城实在是一件力不从心的事情。修缮上仁保城和正崎城可说是政衡强力推行的,当时很多人口头上虽说服从,心底里还是有点力不从心的,更多的是来自尼子晴久的压力,对于能否修缮抱有很大的怀疑,没有想到上仁保城和正崎城在预定时间内完成了修缮。

    上仁保城和正崎城的及时修缮,使得两宫山城的安全有了保障,起码不会再和毛利元就争夺备后国的时候被毛利元就攻到西荏原主阵前的时候方才发觉,要不是政衡的提前预知以及毛利元就兵力上的劣势,实在是难以预料后果如何。正是两城的修缮,使得尼子晴久的瞒天过海之计,只能够将目标标示在两城之上,而非直接攻打到两宫山城。

    一旦两宫山城陷入重重合围的话,备前国的局势将朝着尼子晴久和浦上政宗期待的方向倾斜,很可能天神山城将抵不住压力开城投降,到时候全部的压力就会压在了伊达家的头上。

    城中骚动起来,敌人来袭的消息,随着集合的号声,很快传遍了诸堡。出镇备前国的伊达军中大多是随伊达政衡南征北战经年的老卒,起码也是经历过备后国大战的人马,自然不像新兵那般惶恐不安。

    其实。伊达家不同于其他诸侯大名的人马那般经常操练。搞得多是以战代练的方式。伊达家起家时间很短,没有足够的谱代家臣,只能够从平民百姓中提拔,基本上没有经过长期的训练。残酷是残酷了一点,效果看起来不错,没有什么能够比在生死一瞬间学到的经验更加深刻的了。经过二三年的磨合,仅战死的就高达千余人,只是乱世的人命。不值钱啊!

    伊达家起于微末,数代尊奉主家的谱代家臣也就十余人,其余家臣武士要么是降臣,要么是浪人,占了很大一个比重的就是跟随伊达政衡的老卒,也就是平民百姓。在倭国只有两个阶级,一个是武士阶级,一个是平民阶级,平民阶级要进入武士阶级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可是在伊达家中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如此一来。在备中国从军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士兵们集合有快有慢,政衡的命令一道道传入军中。倒也从容不迫,这些事情过去都是有先例的,照着来就是。一匹匹骑兵从城奔出,传召辖内重臣紧急议事。两宫山城并非只有一座城堡,而是一座座城堡群构成,在两宫山城附近五六里内更是构筑了十余座百余人守备的小堡。

    十一月二十九日天大亮后,两宫山城诸堡的家臣纷纷来到主城,听命政衡的命令。在两宫山城主会议室内,政衡看着济济满堂的家臣们,他沉声说道:“尼子晴久那厮拂晓时分突然发动攻势,倾兵万余攻打上仁保城和正崎城,上仁保城方向,尼子晴久遣了他的宠将米原纲宽率领三千步卒突袭,遭到片山权作的伏兵攻击,斩杀了四百余级;现在正崎城方向,岩濑衡忠据城而守,鏖战一个时辰,打退了尼子晴久的两拨攻击,现在双方已经罢战。不知道诸将如何应对?”

    松岛衡胜听了政衡的话,当即说道:“小五郎以孤军迎战尼子晴久万余大军,仅用三百守军,鏖战一个时辰,已是精疲力竭,强攻之下难免抵挡不住,还请殿下立即起兵与敌决一死战,弥平次愿意担当先锋。”弥平次是松岛衡胜的通称,那弥次郎是幼名,他与岩濑衡忠号称伊达三天狗,同样出身,彼此感情深厚。

    石川久孝沉吟道:“松岛大人,岩濑大人孤军困守正崎城,我等俱都焦急,只是上仁保城惨败而逃,在正崎城同样无法一举夺取,尼子晴久显然不会继续强攻下去,围城打援将会成为他的策略,一旦伊达大军出击遭遇埋伏首尾相击,该如何应对?”

    石川久孝乃是高松城主,又是智夫人的父亲,在伊达家中还是颇有话语权的,特别是在野山益朝、陶山政赖、清河衡秀等人俱在备后国的情况下,算是伊达家的老臣之流。

    倭国百年难出一名战略大家,但是得承认,战国时代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战术家,孙子兵法在倭国可是武士从小到大必须研修的书籍,由于地方不大,难以迂回,诱敌伏击和围城打援便被倭人玩出了许多花样,岛津家赖以成名的钓野伏战术便是诱敌伏击的一个变种。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暂缓进军,守备两宫山城为上。

    石川久孝选择守势,自然有人选择攻势,向来以勇猛著称的上野政长朗声说道:“石川大人差矣,两宫山城距离上仁保城不过里许,距离正崎城更近,多是平原洼地,一名合格的成年人从两宫山城前往任何一城一盏茶的时间内就能够跑个来回,人数过万,哪里还有地方来摆布伏兵一事,唯有堂堂正正决一死战。”倭国当时度量衡各地大有不同,按照山阳道1里大概是现代的4、5公里里地左右,两宫山城距离上仁保城4.2公里,距离正崎城3.2公里,所以上野政长才说里许。

    政衡没有想到向来莽撞行事的上野政长也懂得用距离来测量战争的胜负了,有了一些长进,心中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诸位,发觉诸位并没有提出多少有建设性的建议,倒是颇有点遗憾,还是少了一名出谋划策的军师。这时他轻咳一声,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政衡淡淡的望了一眼众人,特别是那几名备前国人众,方才说道:“诸位,如要坚守,那泷之口城、船山城、明见山城、石山城,哪一座不比两宫山城坚固,为何独独选了两宫山城,还要坚决守备上仁保城和正崎城呢?对于备前国人来说,我们和尼子晴久有何区别,全都是客军。冬季即将到来,最好的对策就是坚壁清野,步步为营,将尼子晴久拖入无休止的泥沼之中,为何我没有选择,而选择了最为笨拙的方式来与尼子晴久来一场大战呢?”

    政衡顿了顿,看到部下们大都若有所思,继续说道:“尼子晴久实力强大,而我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早已经精疲力竭,要想获得胜利,唯有获取备前国人的人心。如果使用坚壁清野、步步为营的方式,固然能够拖垮尼子晴久,但是也会让我们丧失备前国人的人心,人心若是动摇,我军便失去了再在备前国立足的根本,转眼间就是分崩离析的局面!丧失了人心民心,备前人视我们为仇寇,到了那时,我们也只能够黯然退出备前国。”

    他说着环视众人,沉声说道:“诸位,当前的局面下,我们唯有立即出兵迎敌,邀击尼子晴久于正崎城下,用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告诉备前国的人们,我们伊达家的实力。建功立业,在此一战!”

    众人齐声回答:“明白!”

    政衡一旦决定开始行动,聚集在他身边的家臣武士,便一个个向着四面八方冲去,回到他们所在的队伍中去。政衡显然没有打算保密的意思,也没有想过瞒天过海,立即吹响了出征的号角,擂动进兵的战鼓,一面面高高举起的旗帜,已经向所有人,包括尼子晴久,宣告战争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