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寺惠琼微微颔首,了然于胸。

    知子莫若父,外人都知道斋藤龙兴无法继承他的家业,那么斋藤义龙在短时间内能够做的事情非常有限,要么彻底解决任何可能下克上的潜在敌人,要么寻找一个更大的靠山。

    斋藤义龙上台的时候,主要是依靠西美浓打压东美浓,那么现在可能会下克上的潜在敌人,七八成出自西美浓,可是要解决掉西美浓的国人就是自废武功,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分辨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况且,西美浓国人众虽然内部也有矛盾,不过面对稻叶山城的时候还算团结,这也是斋藤义龙为何会算计和利用竹中重治的缘故。

    没有办法短时间内自废武功,那么留给斋藤义龙的办法只有一个,寻找一个靠得住的靠山。安国寺惠琼知道这便是政衡亲自回信的缘故,亲自回信这件事情上足可见政衡的重视程度大小。

    现在,倭国哪座山比政衡更加可靠,安国寺惠琼还真看不出来,那么他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身为政衡的使者,他原本的任务是调解美浓和尾张的关系,其实是打前站。

    调解美浓和尾张之间的关系,必然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情,起码双方都提出条件,然后再在政衡的调解下坐下来签订合约,当然是在政衡的证明下签订的有效的约定。

    安国寺惠琼想通了一切之后,倒是变得轻松起来,他知道现在应该着急的不应该是他,而是稻叶山城的斋藤义龙和美浓人,他们的利益诉求虽然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依附强者。

    谁是强者,伊达家,那么谁是伊达家的代表,安国寺惠琼是也,既然斋藤义龙和美浓国人们都着急,那么安国寺惠琼自然不用那么着急了,更何况政衡也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足以让他自由发挥。

    安国寺惠琼轻松起来,时刻关注他的斋藤义龙陷入了焦虑之中。安国寺惠琼身边少了一个随从,斋藤义龙知道,但没有阻止,过了几天,随从再次出现在了使团之中,他也知道。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斋藤义龙看不懂了。安国寺惠琼一不接见络绎不绝前来访问的美浓国人,二不要求面见斋藤义龙,变得轻松起来,这让他渐渐觉得有一些不对劲起来。

    其实以斋藤义龙的精明,未必看不出来安国寺惠琼的伎俩,可是谁让他的病情实在是吓人,谁知道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其实是他多虑了,历史上他撑到了第二年的五月,在病痛的百般折磨中病疫。

    坏事就坏在病魔的到来,斋藤义龙在病痛的百般折磨下,再看到斋藤龙兴年幼无知,迫切需要为斋藤龙兴找一个强者依附,正如安国寺惠琼所想,现在谁比伊达家更加可靠。

    斋藤义龙原本起了托国的念头,这个念头现在变得更加深切了,他忍痛吩咐伺候他的侍从道:“我要马上见到安国寺惠琼。”他想要在临死前给幼子创造出一个好环境。

    斋藤义龙想要见安国寺惠琼的消息首先落入了长井道利和日根野弘就这两位的耳中,他们是知道斋藤义龙想法的人,不过他们并没有去阻止斋藤义龙的行为,反倒是有一种推波助澜的意思。

    连外人都知道稻叶山城未来的继承人斋藤龙兴乃是平庸之人,长井道利和日根野弘就自然不会不知道,不过他们的利益诉求和斋藤家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托国的事情能够实现,那么他们的权力就能够因此保全,这是最主要的,只要能够保全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会拥护斋藤义龙的决定。同样的,一旦伊达家介入美浓,在大势面前,谁都不会做出螳臂当车的事情来。经过几天的思考,长井道利和日根野弘就统统想通了,在得知斋藤义龙想要面见安国寺惠琼的消息之后,他们是乐见这件事情发生的,没有去阻止他们的会面。

    安国寺惠琼出自安艺武田氏,少年时代颠沛流离助长了他的少年老成,在前后两任老师的教导下,政治上的敏锐度毫不逊于其师。竺云惠心从毛利元就的外交僧转投伊达家,很快就在伊达家崭露头角,足可见竺云惠心政治上的睿智。安国寺惠琼有良师教导,再加上才智天赋俱佳,早年的挫折让他有所改变,变得上善若水,游润有余。

    斋藤义龙病危,不管是得了什么病,任何人都会有忌惮心理,谁都害怕被传染,就算是亲子也不例外。安国寺惠琼的脸上没有半点嫌弃的表情,他安然跪坐在斋藤义龙的座前。

    安国寺惠琼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才说了一句实质性的话,道:“小僧原本是受了我主之命前来打前站的,不过从目前形势来看,小僧的肩膀要加重了一些,不知道将军该如何应对?”

    斋藤义龙神情凝重,他自然听懂了安国寺惠琼的意思,对方已然知道了他的病情,不过他渐渐平静了下来,身体上的疼痛没有糊涂他的头脑,他的头脑清醒思维清晰。他说道:“我想知道政衡公的意图如何?”

    安国寺惠琼微微含笑,道:“我主的意图很明显,他想要调和美浓、尾张的矛盾,以前没有改变,现在还是没有改变,当然,小僧今日前来还有一个任务,那便是向将军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