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刘义符从纪南城大营出来时,坐镇大营日常协助治军的魏像、安泰两员资老位高的大将,率张弼、柳安民、马文泽、赵文俊四名隆中营主将,领着八千多兵,往城北拱极门东面卸甲山下,择地修建隆中营与班剑侍卫们的营地。

    因为郭叔融已经勘定,以城北靠近城墙处的洗马池及其南部四个坊区修建皇宫,这样在宫城正门之南,东面是州衙,西面现在的旧王府行宫腾出来后用为中府三长史及二司马官署,十二曹则安排在州衙西墙外的坊区。

    这样布局还比较合理,只是很费事,若再算上城东北的将作匠坊安置,及其配套设施与河道拓宽疏通,这工程量就非常大,但无论从近期考虑,还是为长远谋划,这都是非常必要的,南朝半壁江山,建康与荆州本就是以长江为纽带,双头蛇式的东西并重,荆州是很需要大治的。

    这一系列的提案与工程启动都是郭叔融谋划并主持,原本在襄阳,凡事都由吉翰拍板,郭叔融无疑是有点压抑郁闷的,现在吉翰还带着掾史在襄阳善后,郭叔融得以全力展露才能,刘义符只要决策批准,任其施为,偶尔四下看看就好,反倒是有点清闲的。

    马车自纪南城南下,到瓦子浦湖南岸,沿不算宽大的乡道东行,刘义符坐在马车内,掀开窗帘沿途所见,田野里有不少的农夫在翻耕收割了稻谷后的旱田,远处村落却尽是成片的高墙坞院,鲜少见一家家的小院落。

    依次过西堤乡、百里乡,都没见到乡寺亭舍,到了窑台乡,刘义符命侍卫们四下打听,终于找到在窑台乡的瓦桥里里署,那是一座如小城般的劣土坞堡坐落在乡道边,乍看还以为是军堡。

    刘义符下了车,在乡道边观望,苑义夫带着侍卫们至坞堡外喊话,那坞堡墙头有人在值守,见是身着军服的挎刀兵卒,半天不敢开门,苑义夫叫骂了许久,那坞堡大门才打开。

    一名年过五旬的粗布灰衣老者带着一名中年皂衣小吏迎了出来,听苑义夫说是军将过路休歇,有些不情不愿地领着侍卫们进了坞堡,苑义夫返回马车边护卫,刘义符手按剑柄直进堡门。

    这坞堡看起来占地不小,里面居然还比较开阔空旷,刘义符一扫堡内劣土墙和青瓦的房院,没什么兴趣进去看,见堡门一侧有斜梯道直通墙头,便带着苑义夫登上墙头,举目一望,坞堡内竟有七座分开的大宅院,前面一座占地最大,看来是里署。

    年老里正也跟着上了墙头,一双昏花老眼不住打量刘义符的华贵衣袍,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总算多了几分讨好的笑容。刘义符低语几句,苑义夫便上前喊话。

    “兀那里正,我家将军有事问你,上前答话!”

    “哎……哎……将军有话但问,老朽知无不言!”

    老里正提着粗布灰袍上前,刘义符板着脸问:“此处既是里署,就该开门办公,为何却修垒起坞堡,朗朗白日里也闭门不出?”

    “唉……将军有所不知,近来有大军驻于城郊尚好一些,平日里那是常有盗贼成群结队,偷劫坞里存粮,四处打家劫舍拐卖人口,里署不得不防啊!”

    刘义符心里暗骂,城郊治安竟也差到这个程度,不过这应该是实情,自秦汉以来的伍、什、里、亭、乡五级制,在曹魏时还在施行,但到司马氏的两晋,州郡大族并起,村坞取代了里伍,战乱导致流民很多,基层结构很是混乱。

    南方一些偏远的地方还在行汉时乡亭制,而长江两岸及北方,以乡里治理民户,千户置里,设里正与佐、史三人,不满千户置治书史一人;里以下设村,也称族,治一百户,设村长、村佐各一人;村下设乡,治十户,仅设乡老一人。

    这样的组织结构更加松散,一般只负责向县衙缴纳税粮,平时基本不管其他的事,乡下有什么刑事案件也是各家族族长私自处理了,没有了汉时亭长、游缴捕盗,基层治安更混乱,于是就修起了坞堡坐井观天。

    而到县一级,大者为令,小者为长,侯国为相,大县置丞一人、尉二人,小县尉一人,下辖六曹。到郡一级,郡丞、郡尉都被省去撤消,仅设太守、功曹史、五官掾,下辖六曹,大郡加东、西曹。

    “那你们瓦桥里下辖几村几乡?纳粮几何?”

    “吾里在前朝时是大里了,如今只是小里,户数不过八百,口不满四千,辖七族八十余乡,夏、秋两季共纳粮两万余石,这算是好的了,据说有的县,里中每户两季纳粮还不到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