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纪南门外城郊道旁,成片的萋萋芳草还挂着水珠,一阵风吹过,垂柳枝叶和着落英缤纷,洒下点点水滴。

    马车轮辋辗过潮湿路面的残花败叶,拖出两条长长的辙痕,陈裨头戴黑纱缁撮小冠,一身绯红五瓣荷花内侍袍服,腰系犀角带,乘马与车并驾而行。

    而马车内,兵曹参军郑续还是一身旧式朱服角带,头戴黑漆纱笼冠,从窗口望向陈裨的目光竟有些羡慕,内侍宦者与五监寺、户工二部官员小吏们都换上了新官服,连军士们都在成批更换新军服。

    而诸曹及州郡官员还是旧服,中府机构日渐齐全了,财力却跟不上,整个中枢与各州全换,那得很多绢帛绸缎,需要少府织染局来做,花费不菲,只能一步步来。

    车马骑队还没到江边,远远就有数百军士簇拥着一辆马车从码头边过来了,陈裨便勒马停下,带着几名内侍避到路边,迎上前招呼道:“魏都督来得这么快,竟让我等没有赶上呐,却不知伤势可曾痊愈?”

    “有劳惦念,已无大碍!”魏像钻出马车回了一句,脸色涨红显有得点尴尬,由亲兵扶持着下了短梯,看上去右脚还有点跛。

    郑续是荥阳郑氏出身,家世门第高,但在南方也被排挤,却只是拱了拱手,论资历他不比魏像低多少,但功勋不及,品阶也低点,微笑问道:“魏都督!益州天师道的情况很严重吧?”

    “你笑什么?严不严重,与你何干?就凭你这竖儒也看某的笑话?”魏像侧过脸面,斜着眼看了郑续一眼,很不客气地斥道。

    郑续脸色一僵,为之愕然,心中恼火,一脸似笑非笑回击道:“魏都督这是何意?吾好心问候,你却如此无礼,莫非以为某不会带兵吗?你不过是轻敌吃了一场败仗,又遭奚落,自感丢了脸面,却迁怒于人,是何道理?”

    “好个世家子,你给某滚!”魏像顿时大怒,下颌短须根根竖起,双目圆瞪大吼。

    郑续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陈裨一阵惊讶,他可没听说魏像与郑续有什么宿怨,忙劝和道:“魏都督息怒,郑参军可是与某一起来迎候,绝无恶意,对了……听说携带了铜、铁和盐货回来,在何处码头卸货?”

    “东郊码头!有户部与工部的人接收,陈谒者引路进宫见驾便是!”魏像脸色缓和了一下,语气却还是有些生硬。

    郑续没好气道:“怎么?魏都督不先到兵曹报功备案吗?”

    魏像哼了一声,却不理郑续,陈裨咧了咧嘴,朝郑续拱了拱手,只好引着魏像先走了,郑续冷笑,自在后跟着回城内衙署。

    不多时,刘义符就在行宫内见到了魏像,这家伙一路搞得鸡飞狗跳,闹出了不少此类闹剧,统兵作战勇猛,却没什么城府,眼界视野也不高,用做一州都督这样的封疆大吏有点不合适,只能冲锋陷阵,或做个前锋将。

    “以臣观之,嘉梁羌武器低劣,皆持弯刀,或以长柄断刀、锤斧,阵伍松散,无纪律可言,唯人人悍勇争先,逢战呼喝怒号,好以套索绊足或圈军士脖颈而拖拽,因其聚居以寨落称之,故作战也称寨落,三五十人一落,一两百人一寨不等,若列阵纵骑兵亦不堪一战,唯好以小队偷袭,擅翻山越岭,攀附绝壁,往往百密一疏,难以防范。”

    魏像虽附庸风雅,说得文诌诌的,但刘义符还是懂了,一脸凝重道:“朕明白了!西川多崇山峻岭,多高陵谷地,这是分散以小队,进行山地机动打游击战,这就不好打了。”

    “游击战?倒是恰如其份,不过臣返回荆州一路细细思之,若要快速剿除嘉良羌,单以武力难使之臣服,必得用兵的同时派使加以招抚分化,只要有一两个寨落降服以为内应,则破其众就容易了。”

    还有点小精明嘛!刘义符有些惊讶,问:“那你把实情转告管义之了吗?他打算怎么用兵?”

    “臣是在犍为郡遇上管将军,战事经过他问得很细致,但没透露要怎么打,或许到成都还要了解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