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在丹水南岸商山上大举伐木,堆到河岸准备搭浮桥过河攻城,这么大的动静,城下河北岸的胡夏探马看在眼里,自然就回报了正在城头观敌的主将赫连那突于。

    此人是赫连勃勃长兄、代国公、领幽州牧(胡夏之幽州在黄河几字弯处的准葛尔旗)、大丞相赫连右地代第三子,年三十余岁,性情反复无常,非常残暴好财货,却又精通文墨,此时官任荆州牧、封义阳侯,商於之地就是其辖境,过往商旅多被其盘剥。

    “姚参军!依你看,宋军大举北上,意图何在?”

    “回义阳侯!据探马出城翻山侦探,敌军有万余人,目前还难以断定其是否为前锋,那么是否志在关中就难以确定,不过前几日已有宋将宠咨偷袭商县,断我军后援,这不难猜测,宋军或许先一步知悉我军欲取南阳,故先图谋商洛、弘农之地,毕竟这一带多有矿产,宋军垂涎也在情理之中啊!”

    姚参军名叫姚澹,原是后秦宗室,年四十来岁,官任镇南将军、兼州府中兵参军,麾下有不少羌部依附,此次带来两千羌兵。

    赫连那突于粗短的双眉一挑,冷哼一声道:“可今日南面的竹林关、红崖冶失守,宋将魏像进逼漫川关,那你看是否该发援兵?”

    “只要君侯严守武关不失,宋军即便拿下两处铜矿,迟早也还得吐出来,某可不认为北平公会在荆州(上洛郡治商县)观望,更何况,扬武将军叱奴逢干吃了一个大亏,也不会坐视。且待明日,州牧可先出兵歼灭城北宠咨所部,但不宜离城太远。”

    这时一名军官飞奔上城头,急禀道:“报……五日前,有当梁山大贼作乱,引宋军北上,以致朱阳关、铜青冶、卢氏县一天内全部失守,宋军将领宋骐领兵近万,已从卢氏南下商县。”

    “什么?”赫连那突于脸色一变,顿时暴怒,飞起一脚将那军官踢得仰面摔倒翻了个跟斗,怒气冲冲地大步下了而去。

    那军官面色发白,好半天才摇摇晃晃地爬起,脚叔踉跄着正要退去,姚澹却唤住仔细询问了宋军攻城细节,面露若有所思之色,沉吟片刻快步下了城头,在城内甬道口左右张望了几眼,见没什么人注意,脚步飞快地闪身进了一条小巷,不多时就进了城内东北角一座军仓。

    库房内,值事的奴仆杂役有百十人,姚澹招手叫来一名杂役吩咐几句,直入里面的值房,不一会儿,一名身着精布衣袍,头戴结巾的三十来岁瘦长黄脸汉子出现在门口,朝外左右张望了几眼,正要把门关上,姚耽却出声阻止了。

    “不必关门!张都伯!某且问你,你真有办法联络到荆州那位么?”

    “姚将军见问,却不知城外情况如何了?”被唤为张都伯的壮汉在靠近门口处躬身一站,既显得谦卑而又背对着门外,说话声音也很小。

    “呵!宋军三路并进,而外无援兵,武关被包围了……”姚澹面色复杂地一笑,又道:“荆州究竟志在何处?你的上官有没有办法将某的部族转移营救?”

    “武关既已被围,赫连那突于与诸守军岂能幸免?姚将军只要做事周密一些,不放走一个逃兵,你在关中的部族自然是安全的。”张都伯话里有话,暗含深意威逼。

    “是吗?当年懿文帝以城降,南朝斩之于建康菜市口,彼等出尔反尔,让某怎能轻信?”姚澹冷笑,又道:“是以……某需要一个保证,你的地位不够。”

    姚澹所称之“懿文帝”是后秦后主姚泓,本没有谥号,只是后秦宗室汉化后遵汉礼,为祭祖私下所谥。当年刘裕伐关中,俘后秦宗室数百人,以及秦汉相传的传国玉玺带回建康,斩姚泓于闹市。

    姚泓之子姚佛念年十一岁,听闻姚泓欲降,劝阻道:晋人将逞其欲,终必不全,愿自裁决,说完就这么跳城而亡。

    “荆州的保证那是不可能的,太远了赶不及,李大将军若何?”此等往事,作为兵声曹的张都伯自然知道,可姚耽所言,他一时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是请李德元出具文书作保。

    姚澹默然无语,微微抬手,张都伯会意,笑了笑转身退出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