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跑堂的也就先关门走了。她又瞄了那唐指挥使一眼,见那男子眉眼的确有几分眼熟,不由一叹,目光落回对面茶盏之上。

    “时若啊,你看,我这趟的确该来。”原是为立冢而来,后又心生与生母作别之意,不料再闻得一段杀人的计划,最后,竟撞见了时若穷尽一生也没有找到的亲人。

    大概这就是天意吧,要她在回来的这段时日里,把该了却的都了了。可为何她总是在做抉择,为何她要做的抉择又总是这么残忍。

    她心有忧虑,这唐雨旸既然是殿前司指挥使,则必然深得女帝信任,护卫宫禁也是他职责所在。那晚霁月阁杀入宫中,不知当时率部抵抗的可是他,亦不知杀死时若的可也是他,更不知他是否已晓得时若正是这霁月阁中之人。她若冒然替时若认这位兄长,难说不是后患无穷,亦难说不会看到人心晦暗,或是呕心抽肠的悔恨。

    可失去家人是时若此生遗憾,她又怎可替时若回避这难题。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哪怕一石惊起滔天骇浪,这个兄长也必须认。

    她在这雅间中写下两封信,一份是给燕姒的,一份是给唐雨旸的。用罢笔墨,她就在这二楼雅间目送唐雨旸押送疑犯往衙门去。一壶清茶饮完,又点一碟糕点来尝,燕妫偷来半日闲暇,到底是平了心底暗潮。

    临走她又要了一坛酒,自饮一口,牵马离去,行至方府门口小做停留后,便上马出城去了。

    日中,燕姒在门口发现信封,急忙揣回房中与刘氏一同拆开看。那信中也画一只燕子,嘴里叼着饼,字却没几个,只写着“明日食时,鹤鸣山见”。

    燕姒激动得眼眶涨红:“我就说嘛,她肯定需要我们帮忙。明日城门一开我便去,动之以情,再许她金银珠宝助她逃离,这桩杀人的买卖她肯定愿意。”

    刘氏大为欣喜,却不免还有忧心,拉着燕姒的手千叮万嘱:“那你可万万小心,不要被她连累了。”

    燕姒:“嗯!”

    次日凌晨,城门刚开燕姒便戴上沉甸甸的金银珠宝出城去了。近来盘查得严,若不是她方家在本地名望响亮,她又改方姓多年,只怕早被连累惨了呢。

    鹤鸣山离石猿镇有一段距离,未免人多口杂,她是弃车单独骑马去的,却又不善御马,临到禺中了才到。燕妫留下记号给她,她寻着记号累个半死才爬到鹤鸣山的山腰,果然见一个与她样貌年岁相似的女子坐在开阔地上,竟在……一刀一刀刻碑?

    “你来了?”那女子听见脚步声,抬头瞄一眼她,很快又埋首下去忙着手上的事。

    “妹妹!”燕姒欣喜若狂奔上前去。

    对方却并没有热情地回她一句“姐姐”,只是又把头抬起来,平淡地告诉她:“我要去南方了,以后你在大羲我在歧国,再见难说不是敌人。我今番只是来道别的,这血缘亲情就断在今日,以后各安天命再不来往。”

    “你说什么呢!”这和燕姒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对方并没有哭喊着求她救命。一别都十二年了,再见面没有一点点热情,连一句问好都没有,这让她心里忽然没底。

    不过燕姒早有耳闻,那些江湖杀手个个都冷冰冰的,不好相处。她见对方态度冷淡,也就不强求一个问好了,只是唯恐留不住燕妫,软下语调,凑上前编起瞎话:“我知道朝廷在抓你,你肯定要躲的。那,你要走便走吧,可是母亲病得厉害,你还是先去瞧瞧母亲再走吧。”

    刘氏病没有病燕妫心里清清楚楚,她只把头摇:“见过你就是了,何必冒险再入城中。”

    “当真不与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