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许万千听到那许宝在前头的招呼,赶忙加快了脚步挪到他的身边,她顺着许宝手中火折子的方向朝前方望去。

    这一看,顿时许万千她便倒抽一口冷气,浑身的汗毛瞬间乍起,只在那一刹那间,四周的窸窣声仿佛潮水般迅速退去,她像被冻住了一般,连大脑都跟着凝滞了……

    许万千张了张嘴,她甚至没听见自己是否当真发出了声音,亦或是她脑海里皲裂破碎的思维发出来的生涩沙哑的自问——

    “这……是……何处……”

    没有人回答她,因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见在这段洞道的尽头,凛冽的风声杂乱地呼啸哀鸣着,在距离他们按在地上的手掌不足半尺的地方,原本狭窄的空间陡然变得开阔起来,在那几粒渺小得如同蝼蚁的火光照应下,他们身前赫然出现了一方足有百米之深,五十亩宽广的巨大石坑!

    那巨大的石坑犹如藏在这地下深处黑暗中的深渊巨口,石坑上空风声劲疾,呜咽怒号如万鬼齐哭,在四周落差足有百米之高的悬崖下,密密麻麻的怪石林立遍布,距许万千几人身下三十米处,整个石坑周围的悬崖落差骤然减缓,犹如断层过渡般延伸成砾石嶙峋的陡坡,这般坡度似乎一直延顺到了石坑的坑底去。

    许万千的掌心不知不觉渗出了冷汗。

    如果说她此番所遇到的种种意外惊魂,完全扯破了她十几年来对这大千世界、万事万物的认知与见地的话,那么眼前这壮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简直便如一记雷霆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头,砸得她神魂俱荡,三观尽碎,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出现了幻觉。

    手掌下一层接一层的汗湿,掌心与难免与地面的碎石发生滑蹭,尽管只是细如分毫的微小移动,但在前方咫尺间便是斧削般的陡崖峭壁的险状下,许万千浑身上下的每一寸感官都被恐惧给无限放大,每每动作都如鞭子抽打般激起她一阵剧烈的麻栗寒颤来。

    她甚至不敢张开嘴巴说话,仿佛一张嘴便会从身体里拔节升腾出一股诡异而无法控制的前倾下坠的欲望来!

    旁边的许宝低声骂了一句娘,勉强将几个人的思绪从这巨大的震撼当中拉了回来,他的声音俨然也不平静,但更多包含的是始料未及的惊奇之意:“呵呀!没想到,这鸟不生蛋的蛮荒地底下竟藏着一方斗笠黑【注】的么!”

    蒲一深在后面问道:“何为‘斗笠黑’?”

    他那温轻沙哑的嗓音一出口便立即被呼啸的风声卷进黑暗里,拍得支离破碎,再不可寻。

    许宝砸了咂嘴,眯起的眸子里聚着冷静凌厉的光,这人眼角的细褶折出层层深邃而沧桑的纹路来,仿佛他仅是蹲在这里,便是一尊岿然不动的黑石石雕。

    而后紧接着,许宝他忽然悠悠地唱起了一首曲儿——

    “肚圆腚尖斗笠黑,诶嘿呦斗笠黑……肥腰缠着土织罗,飞石似倒崖又落……落,落,落……落得那个八面道穷嫌命薄!诶诶嘿嘿咦个儿呦……嫌命薄!”

    在黑幽广袤的巨大石坑上方,他哑涩低沉的歌声如同掺杂了几担子重的沙石,被一阵阵呜咽阴风吹得于半空中起起落落,在一派死寂的沉默中显得诡谲而旷远。

    听得许万千只觉自己犹如立在万丈深渊的一只蝼蚁,心头升腾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悲怆与茫然。

    许宝唱完那曲子,游荡的回音久久盘旋不散,他做了个摸裤袋的动作,却什么也没摸着,大拇指和四只手指头来回搓了搓,接着沉声开口道:“这斗笠黑是关西人的喊法,咱这边叫断头碗,据说古时关西挖石炭的兄弟于炭脉中寻石,常遇此种猛恶巨坑,状似斗笠,肚儿大,底儿小,人进去就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