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喧闹声穿破大雪后的晴空,我睁开眼来便看到一屋子的灿烂阳光,雪后的日照尤为刺眼,还带着道浓烈的香枣红糖味儿,我慢慢地坐起身来,正兀自疑惑,便看到方嫂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小米粥推门进来了,这几日胃一直不舒服,吃的也少,长觉过后难免饿的咽口水。

    “方嫂,”我坐在妆台边细嚼慢咽地喝粥,留意着外面越来越热闹的声响,琢磨了会儿日子,好像没什么节气呀,忍不住问正在为我收拾床铺的方嫂:“外面怎么啦?是我们家么?还是街上?”

    方嫂咯咯笑,“这么大的声音自然是我们家。”

    我见平时有一句要说出三句的方嫂三缄其口,不免愈加好奇起来,第一反应是梅家又来闹了,可看方嫂的模样应该不是坏事,“姑姑去哪儿了?”

    “姑姑上前边去了,今儿个可有她忙的。”

    “我出去看看。”我被方嫂的欲言又止挑起了兴致,反倒没了食欲,便搁下勺子说道。

    方嫂好像巴不得这一声呢,赶忙答应,扔下手里的活计,从屏风上取下棉袍,喜笑颜颜地为我披上。

    大雪堆了有一尺多深,老杨从中间铲出一条狭窄的甬道来,我慢悠悠地迎着灿烂的阳光朝前屋走去,多日不见阳光的苍白皮肤在冬日的烤炙中缓缓苏醒,虽然了无力气,但也甚觉舒适。

    越过一棵隔开前屋和后院的柳树后,叽叽喳喳的喧哗声明朗起来,雪堆上的阳光刺眼得紧,让人头晕目眩,我眯着眼睛疑惑地看着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人群,正巧听见刚从青山关回来没两日的父亲有些无奈:“这怎么合适呢?”

    “老乌,我们两家的交情还说这些?莫不是你书香门第嫌弃我一身铜臭?”

    我好奇地朝人群走过去,这魏同大清早的带那么多人来我们家跟父亲说这个干什么?方嫂一脸红润地跟在我身侧,嘴边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不不不,老魏,你言重了,但我曾说过多次,小女尚无婚嫁的打算……”

    “虽说月儿年长几岁,但犬子痴心一片,别说云木川,就算在幽州,我们家也算数一数二的门第,难不成老乌你还怕我们亏待了月儿?”

    我穿过人群,透过摩肩擦踵的缝隙,看见魏同与父亲站在院子正中,身后跟着魏云鹤,地上搁着三四个扎着大红绸子的红漆木箱,甚至就连挑夫都穿的喜气洋洋,而院门洞开,门外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四邻八乡,父亲面色青白,身后站着同样受惊过度的蔺兰姑姑。

    我似乎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但脑子和身体都不愿意相信,在魏云鹤已经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的情况下,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没忍住脱口而出道:“这是干什么?”

    众人齐齐转头,或惊讶或欣喜或探究,但都没有父亲和蔺兰的神色精彩,他俩的脸色简直如同快要昏厥般苍白,和这雪地相互辉映,凸显得那些大红色聘礼更加夺人眼目。

    “早就该把姐儿请出来,这么喜庆的好事儿,干什么藏着掖着?”这人一说话,我才看见从人群边上的圈椅里站起一个穿着官服的胖硕中年人,原来张县令也来了。

    魏同用眼神示意魏云鹤上前来同我说话,可魏云鹤却低着头踌躇不前,魏同只好说道:“大侄女,你爹爹和我是多年好友,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整天养得跟啥似的精贵的要命,连婚姻大事都不敢做主,既然你来了,就点个头应下吧。”

    我有些呆愣,雪日的阳光照得我头晕眼花犹如梦中,一时间分不清楚,刚要说话,只见一直低着头的魏云鹤突然上前开口,似是害怕我说出不可挽回的话:“乌小姐,如果你有难处,我可以等的,不用急着回答。”

    我看着他凄凄楚楚的样子,苍白的面庞上双眼含雾,一时半会儿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字眼,特别担心打破那脆弱的一汪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