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婆不晓得七宝口中的老头是什么人,只是小鬼头突然有了名字,像是一个凡间的人一样。

    阴间的鬼大多没有名字,甚至连个称号都没有。

    这是因为阴间和人世不同,人世讲究生老病死,有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三大悲。阴间只是一个中转站,在阴曹地府的统治之下,暂时地收容着投胎转世中的灵魂。没有肉身,就没有吃喝的需要,无数亡灵往来穿梭,也不知何为爱恨。

    小孟婆想,没有吃喝的欲望,只不过是因为没吃喝过美味,不知何为爱何为恨,也只不过是因为没爱过,也没被爱过,没被辜负伤害过。

    她晃了晃脑袋,用手啪地一声拍了一下额头,骂自己不顾馆子的生意,净瞎胡乱想些不中用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着这些,想着想着,她渐渐地好奇起了自己的前世来。她看着七宝都有了名字,在院子里快活地编织着一只蟋蟀笼子,心里有说不上来的羡慕。

    方才七宝说她思春,她蓦然想到自己正是少女,花儿一般的容貌,心思又巧,不由得在心里幻想出了一个如意郎君来。

    她盘算着,也得给自己取一个像样的名字。只是她不晓得该如何给自己取一个好名字,就吆喝着:“七宝!你还记得那个给你取名字的老头住哪不?明儿我也找他求个好名字去!”

    “奈何桥往正西四百里,再往南一直走,看到一个破茅屋,茅屋里面有一个暗洞,老头就在洞里住着。”七宝道。

    “一路得多少茅草屋?我哪能知道是哪个?明儿你跟我一道去。”小孟婆道。

    “那得看你给我多少路费钱了。”七宝像是得了阎王令牌似的神气。

    “不去就扣薪水。爱咋咋地。”小孟婆从来不怕他犯刁。论偷奸耍滑忽悠人,她小孟婆也算得上是一等的人才。“你要是乖了,我不少你的好处。”

    茅屋下果不其然有个宽敞的地下密室,密室中果然静静地盘坐着一个老人,白发苍苍,手指干枯,像扎了根似的坐在草垫子上。小孟婆见过许多鬼魂,却也被这眼前半死不活的老人小小地吓了一惊。

    老人的密室似乎暗藏玄机,小孟婆不知七宝是如何遇到老头的,只是这密室的门似乎刻意迎接着他们两人似的,茅草屋地上的洞竟是大敞开着的。

    老人默不作声,仍是扎根了似的盘坐着,不知道是故弄玄虚还是在等小孟婆二人开口。

    小孟婆看老人的确如七宝所说的,光着头却身着道袍,似僧似道,又非僧也非道。她仔细地看了几眼老头的光头,没有戒疤,那么就不是和尚。

    不是和尚又剃了个光头,她暗想,或许是他头发时常脱落,又不甘心做个头顶光亮,后脑勺有毛的地中海丑道士,索性将头发一股脑儿全剃了,在变成光头这件事上掌握主动权。

    正胡乱想着,七宝奶呼呼地喊了一声:“爷爷,我带了个人来,她也想要个名字。”

    光头道士眯缝着睁开双眼,看也不看小孟婆,带着几分傲慢,道:“孟婆大驾光临,老道有失远迎。”

    “爷爷客气,”小孟婆心里的糊涂终于成了明白,弄清楚了老头既然自称老道,那么就的确是个道士不是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