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婚

    陈阳这个阴婚,比起魏宁那个阴婚,无疑要低调,也要简陋得多,当然,陈阳本人对这种低调和简陋是相当满意的,反而是魏六婶作为陈阳的家里人,脸色有点不太好,嘴里老念着什么。

    到了那个日子,宜嫁娶,宜祭祀,宜出行,宜冠笄,总之是个黄道吉日,阴婚的日子为什么要选这种阳世的吉日来,关于这一点,没什么说道,大概不管阴间还是阳世,都还是讲个吉祥如意,万事顺心的。

    陈阳穿上了白色的新服,领口、袖口、衣襟处都绣满了精致的刺绣,百鬼夜行,狰狞可怖,栩栩如生,与这个诡异阴森的阴婚倒也相得益彰,颇为相衬。

    陈阳身材修长,穿上这身衣服,衣带当风,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有些魏晋遗风之感。

    到了近晚的时候,暮色四起,太阳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最后那一点余晖,周围一切都昏沉了起来,逶迤而去的山脉,起起伏伏,把大地割裂成一块一块的,太阳一落下去,就突然间变得阴暗寒冷了起来。

    沉重的唢呐声突兀地响起,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个女人拖长了声音,用苍老、嘶哑的声音喊道,“伴生,伴死,伴轮回;结亲,结魂,结因果起开咧”

    一样的步骤,一样的阴森,陈阳甩了下袖子,慢慢地往堂屋走去,他要去拜别家人,魏六婶坐在堂屋上首,正等着他,陈阳对着从陈家请来的神龛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端着一杯茶跪下,奉到了魏六婶面前。

    魏六婶端过那杯茶,做了个样子,沾了沾嘴,就放了下来。

    在他旁边,是魏老爷子最小的一个孙子,才十几岁的一个青涩少年,板着脸,目不斜视,捧着魏林清的牌位,也跟着跪在了魏六婶面前,那个牌位明显是新做出来的,还能闻到油漆的味道。

    行过礼之后,陈阳就被一群人围着往门外走去,魏宁那时候是要围着魏庄转一个大圈,而他却是直接往魏庄外走去,周围的人,也比当日魏宁时参加的少一些,至少魏七爷以及跟魏七爷亲近的那些魏庄人,是没有过来帮忙和观礼的。

    陈阳坐在轿子里,轿子摇摇晃晃,像一条在黑河上行驶的船只,被水波推得左摇右晃,黑色的轿帘噼啪地打在轿子上,在无声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高大的槐树,林立在道旁,道路宽敞而平坦,只能听到行人的脚步声,有夜鸟在逐渐黑暗的天际发出哀鸣的叫声,它们三五成群或独自一只地飞过天空,翅膀闪动着空气,发出轻轻地扑棱声。

    夜越来越深,白纸灯笼发出的惨败光线明灭不定。

    他们的目的地在离魏庄一里远的那处林场。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在那里建了一栋房子,给看护山林的人家住,面前整出一个大坪,用来放置从山上运下来的木材,林场兴盛了几十年,山里的树木都砍得差不多了之后,就渐渐没落了,林场那家人也搬了出去,房子就空置了下来。

    现在魏庄这里的树木,大多是后来长出来的,也有一部分是栽种的竹子。

    这个林场,离魏林清的坟地并不太远,魏老爷子说还算方便,至于到底是方便在什么地方,方便了什么人,抑或是鬼,陈阳也没细问。

    等到了地方,轿子放了下来,轿帘被掀开,陈阳从轿子里走出来,眼前这栋房子还挺大的,分成上下两层,围栏,窗户,楼梯全都是木制的,踩上去,吱嘎作响,总会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生怕用力狠了,这不知道已经多少年的木头一个断裂,人就摔了下去。

    屋子外面张灯结彩,魏老爷子一家倒也并没有敷衍,而是像模像样的,想来在魏老爷子的强势之下,他的那些儿孙们,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们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