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期间诸般都要求素色,就连桃李树也都被剪掉了蓓蕾,可总有漏网的,躲在边边角角默默开花,香气遮不住,蜂蝶便一只又一只的,盘在四周追逐嬉闹。

    时骥一双桃花眼上上下下打量着顾惜惜,觉得眼前这情形,实在很有趣。

    他早听说她是京中第一美人,只是过去她从不理他,他又一向喜欢成熟些的,所以从不曾兜搭,如今这么一看,她的确很美,尤其是一双眼睛。

    睫毛极浓极长,又卷翘得恰到好处,像小刷子似的,忽闪忽闪地托着她琥珀色的眼珠,有少女的明媚娇艳,又有一种近似小兽的纯真肆意,大约也只有玫瑰的尖刺,可以与这样柔艳中带着的锋利相比。

    可惜,到底是温室里娇养的玫瑰,年纪又小,虽然极力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在他看来,却还是稚嫩。

    时骥有些想笑,不过国孝期间,自然是不能公然发笑的,他便微微俯低身子瞧着顾惜惜,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明白了,妹妹是想让我帮你与魏统领退婚?”

    “并不是帮我,”顾惜惜道,“驸马只需要给公主递一句话,到头来受益的,是驸马自己。”

    “哦?”时骥来了兴致,“原来妹妹是为我好?可我怎么看不出对我有什么好处?妹妹也知道公主近来对魏统领很是另眼相看,一旦妹妹与魏统领退了婚,魏统领岂不是更加能放开手脚亲近公主,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驸马怎么这等……”顾惜惜叹口气,面上的神情颇有些惋惜,“只看得到当下。”

    时骥觉得,她原本想说的,肯定是鼠目寸光,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觉得他会听信她的鬼话,以为魏谦退婚对他有好处?他有心看看她怎么往下编,便道:“那妹妹说说,我该怎么看,才算看得长远?”

    “看清楚其中的关键,自然就看得长远了。”顾惜惜抬步向前,一脸笃定,“还是边走边说吧,宫中耳目众多,被人看见了,只怕要生出些不必要的议论。”

    越发故弄玄虚起来了。时骥三两步跟上来,桃花眼中慢慢浮起一点促狭:“妹妹若是想退婚的话,我给妹妹出个主意:只要妹妹跟我亲亲热热地在宫里走上一圈,明日保准能收到魏统领的退婚书,妹妹信不信?”

    以时骥的名声,如果跟他在宫里逛上一圈,魏谦只怕不是退婚,而是直接提刀砍人。顾惜惜撇撇嘴,道:“还是算了吧,我虽然想退婚,却还不想毁了自己的名声。”

    这是嫌弃他名声不好了?时骥摇摇头,语气里便添了一丝幽怨:“妹妹可真是无情,丝毫不怕伤我的心。好吧,那么妹妹说说,怎么才算看得长远?”

    “驸马可知道先皇大行之前,给我家留下了一道诏书?”顾惜惜且不回答,只说别的。

    诏书?他怎么没听说过?时骥微一愣神,立刻就被顾惜惜发现,跟着摇了摇头:“看来驸马并不知道。”

    她越发气定神闲下来:“那封诏书,是赐我与魏谦退婚的诏书。”

    “原来如此。”时骥点头道,“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妹妹既然有诏书,怎么还需要我给公主传话?”

    “所以我才说,此事对驸马大有益处。”顾惜惜道,“无论驸马递不递这句话,婚约肯定都是要退的,驸马何不把此事告诉公主,讨公主欢喜呢?”

    时骥突然有点明白她的打算了,想必这道诏书还有问题,需要燕双成做些什么,所以她才找到他。好个狡猾的小丫头,明明是算计他,偏把话说得这么漂亮。时骥越发有兴趣起来,又道:“这样做的确能讨公主欢喜,可公主一欢喜,说不定就要换了我这个驸马,那我岂不是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