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季节更替,但今年秋冬之际,关河却不像往年这个时节那样惆怅多思。她撞见常建劈腿陈茜学姐是十二月十二号的事情,她的生日是十一月十二号,在她人生中很长一段时间里,十一月代表又老了一岁,相亲的压力又重了几分;十二月代表着背叛,一度她甚至认为那代表着她的青春永远被埋葬在那个阴冷潮湿的冬天;所以过去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她总是心绪不宁,寝食难安。但是今年她结了婚,三十二岁的生日她过得非常平静无波,十二月初发现怀孕,她的人生更是有了质变。

    张博原本是个大大咧咧的直男,对怀孕生孩子的知识一窍不通,但看过一本怀孕宝典之后,他自认为成了个怀孕专家,言必称“妇产科专家说如何如何”,一副西方学院派妇产科大夫的作派;而他的妈妈陈丽芬老师基于五十多年的生活经验,结合报纸电视朋友圈的各种养生知识,成了个土枪加洋炮的中西医结合派,现代医学知识与传统民俗习惯在她的脑海里撞击融合,成了一锅大杂烩。

    关河怀上以后,陈老师原本有点无聊的退休生活又有了新重心。她把全部的热情和注意力转到了胎儿身上,基本上每天都在微信群里发消息,问儿媳妇吃饭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还发了一大堆文章链接过来,怎么样增加叶酸、怎么样补钙、怎么控制体重、怎么控制血糖、为什么不能吃太多碳水化合物等等。她还经常打电话来教育儿子,让他不要惹关河生气,说什么孕妇的情绪最重要,什么孕期激素分泌会导致孕期抑郁症,俨然一副妇科专家的样子;但有时,她又搬出中医理论,什么食物滋阴健脾,对胎儿有利,什么食物是冷热发物,孕妇不能吃。

    张博笃信科学,对这些没通过现代医学检验的知识不屑一顾,母子二人经常说不到一块儿去,关河反倒成了居中调停的那个人。私下里,她也劝张博和婆婆说话时不要那么直愣愣的,让她下不来台。张博嘴上答应的好,但经常不胜其烦,每每接了电话,简单说上两句,就把电话递给老婆,让老婆去应付老妈。

    关河的妈妈常年不在家,母女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说这个生活上的细节。婆婆有文化,性格开朗,思想活跃,跟得上时代,和关河的大部分观念都和契合,偶尔观点不同时,关河也不往心里去。陈老师当了几十年老师,善于表达,和博士儿媳妇颇能说到一块去。婆婆对她很关心,发自内心地对她好,关河心里很是感动,经常絮絮叨叨地和婆婆说半天。

    隆冬的一天晚上,寒流来袭,大风降温,天气寒冷。吃完晚饭,张博看了看窗外肆掠的狂风,决定不去办公室,号称要在家陪老婆。

    关河窝在沙发上和公公婆婆视频聊天,张博坐在饭桌边上,对着电脑上的程序捣鼓着什么。婆媳俩不知怎么说起了今年春节在哪里过的事情,关河说:“等张博事情弄完以后,我们两个开车回去。不过可能呆不了几天,年后我们两个事儿都有点多。”

    没料到iad的那一边,公公婆婆齐声拒绝。

    陈老师说:“宜阳这边冬天又冷又湿,家里没有暖气。你这才怀上,还坐胎不稳呢,别回来了。万一着凉感冒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公公帮腔道:“寒假就那么几天,跑来跑去的太麻烦,你们不是还要搬家吗?小河你不是还要备课吗,还要准备博士答辩,那么短的时间,要操心那么一大堆的事情,肯定没办法样样兼顾,那就得要抓住主要矛盾。”

    关河有点诧异,桐城的风俗,新婚夫妇第一年春节,要给家里的亲友和老人们拜年,她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妈,咱们宜阳,新婚第一年要不要给长辈拜年?”

    “要啊!但是你这不是情况特殊吗?”陈老师浑不在意地说:“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边我们去解释,身体最重要。”

    “对呀,现在开车回来,高速上那么堵,万一下雪路滑,那可就更麻烦了。”张老师也帮腔:“中国过去是农业国家,大家族聚在一起住,所以新婚第一年给长辈拜年,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们也不用跋山涉水长途旅行,咱们现在不是不住在一起吗?”

    “等明年宝宝生下来,你们再一起回去,也是一样的。”陈老师突然兴奋地说:“我告诉你噢,我们八楼的王老师家今年装了地暖,还换成了双层玻璃。他们说自己家里烧地暖,温度可以达到十几度,而且比你们那边的暖气还舒服。我和你爸准备过两天去实地调研一下。如果真有用,过了春节我们也装一个。他们说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三万多就够了。明年冬天宝宝回来的时候,该有七,八个月了,装了地暖,就可以在地上爬了……”

    听着婆婆絮絮叨叨的打算,关河心中一阵热流涌过,眼圈也开始发热,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有点控制不住感情,撒了一句娇:“春节不回家,我们想你们了怎么办?”一句话出口,她又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把张博搬出来:“张博特别想吃家里的笋干炖肉,我们去餐馆吃了好几次,张博说没有哪一个家餐馆做的有家里做的好吃。”

    刚挂了通话,张博突然从后面抱住她的纤腰,抚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撒娇道:“我在旁边看了你半天了,你都不理我。你也从来没有说过你想我,”

    “还说我,信誓旦旦说要陪我,一转眼就去干你自己的事情了,你刚刚不是在做分析,一副科学家的样子,我哪敢打扰你啊!”关河笑着说。

    “我至少在你后面看了你半个小时,你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明明是你忽视我。”

    “我才和妈说了十分钟,哪来的半小时?”关河啼笑皆非,用唇去堵张博喋喋不休的嘴。张博就势在沙发上转了一圈,把关河按在自己身上,搂着她缠绵起来,一时间一室旖丽。

    不多时,张博脸色尴尬,将关河轻轻推开,“我要上厕所。”关河红着脸,睨了他一眼,“去吧,还要我批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