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一岁多的儿子,累得心力憔悴,连累着岳母也是疲惫不堪。

    儿子每一天都在长本事,一遍遍说要爸爸抱,可是他想亲一口抱一抱儿子都是奢望。

    他一个人,有家不能回,这身边的繁华和灯红酒绿与他何干。

    明年回国,按现有的成果,副教授问题不大,可是离长聘副教授还有点距离。还得申请一个优青才好,优青三十八岁截止,还有五年时间,所以接下来三年,能不能做出像样的成果,至关重要。这也是职业生涯的分水岭,做一个关山这样独当一面的学术带头人,还是一只庸庸碌碌的工蜂?做科研,手里没有硬成果可不成。张博三口两口吃完饭,急忙赶回实验室,多干活,多出成果,希望将来能给老婆孩子提供好一点的物质条件。

    做好晚饭,杨秀芬使唤女儿:“给小山打电话,让他回来吃晚饭。”电话里,关山说还有事情要处理,晚一点回来,让给他留点饭。大家都吃完了饭,几个老人看完了新闻联播、焦点访谈和海峡两岸,关山才从办公室回来。匆匆地吃了饭,洗了碗筷,他说还有事要回办公室,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关河还在屋里备课,婆婆对妈妈说:“小河她妈,你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在家,你不要那么早起,多休息一会儿。”

    杨秀芬回到儿子家,洗漱收拾了一下便上床了。她一觉睡到半夜,隐隐听见外边轻轻的关门声,床头的闹钟显示夜里十二点多了。她迷糊了一会儿,想起来给儿子弄点夜宵,身子却很重。她挣了半天才爬起来,发现外间的灯关着,儿子书房里灯还亮着。

    书房里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一会儿就去睡……数据量很大,分析有进展,但有点麻烦……我妈在这里,我吃得很好,不要担心,你也注意身体……想你,很想你……”接着是一段她听不懂的外国话。

    儿子长这么大,杨秀芬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缠缠绵绵,温柔小意地和人说话。杨秀芬有点尴尬,悄悄地退回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上床,装作没听见儿子的动静。

    她知道儿子在和那个姑娘说话,女儿和家里的长辈都通过气了,儿子喜欢上一个姑娘。但麻烦的是那个女孩以前是儿子的学生。女儿还告诫她,千万不能在学校里乱说。杨秀芬不理解为什么儿子不能和那个姑娘好,儿子没对象,那个姑娘也是个没结过婚的黄花闺女,为什么儿子不能光明正大地和她处朋友?

    想起这个出色的儿子,杨秀芬感到骄傲,有点内疚,还有一点膜拜。从四五岁起,儿子就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她一年只能和儿子团聚十几天。儿子自小少年老成,是全桐城县有名的才子,十四岁就上大学,出国、留洋、读博士、回国、找工作、买车、买房子,没有一件事需要他们夫妻俩操心,从十几岁起,就不要家里花钱。

    杨秀芬有使不完的爱心,却不知道往哪里使。养了一对出色的儿女,好像什么都不用管,孩子们就长大成人了。他们夫妻俩也早就打定主意,对于儿女的婚事,只要孩子们喜欢,他们绝对不胡乱插手。

    女儿嫁得好,女婿人品好、相貌好、学问好、又是个大学老师,女儿的公公婆婆很和气很明理,杨秀芬和老伴非常满意。

    女儿说儿子喜欢那个姑娘更好,不单长得好、脾气好、人品好、学问好,还是什么大官家的独生女,对儿子也很好,只不过女方家里对儿子不太满意。杨秀芬看过那姑娘的照片,白白净净,水灵灵的,就是有点瘦。爷爷奶奶也说那个姑娘长的周正,斯斯文文的,看着和儿子很般配。

    儿子长到三十多岁才开窍,杨秀芬只想儿子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自己也能给孩子们做点贡献。但他们现在却不能结婚,这让杨秀芬很郁闷,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干涉这件事情,只希望儿子能早一天让岳父岳母松口,把媳妇娶回家。不知道儿子将来生的小孩是什么样的?大概也和壮壮一样又聪明又健康,白白胖胖。杨秀芬带着微笑又沉沉睡去。

    书房里,关山一边柔情蜜意和朱樱聊天,一边处理着自己的工作。他生性保守,那些情啊爱啊的,他根本说不出口。可是他和爱侣远隔重洋,不说点什么,好像又没办法抒发心里勃发的爱情。

    有一天,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一段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一句英文情诗:“andthishoughtthantoloveandbelovedby这位姑娘来到世上,只因来爱我、和被我珍爱”。

    他是个科学家,当然不认为他的爱人在这个世上的意义只是爱他和被他爱。但他没料到,朱樱听了,却非常受用。

    关老师这才发觉,情话用英文说起来容易多了。更重要的是,聪明理性的朱樱居然还非常喜欢这个调调。关老师只能暗自庆幸自己傻人有傻福,福至心灵,心至慧生。自那以后,那些原本说不出口的缠绵,就用英文代替了。

    每天晚上三更半夜,关山便一边做事,一边和朱樱连线。两个人各做各的事情,时不时地聊上几句,说几句腻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