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宇宸在燕京大学物理学院拿的博士学位,他物理基础扎实,计算机功底也很强,博士期间发了好几篇有分量的文章。但因为家庭原因,他放弃了出国做博士后的计划,选择了回老家庐城做一名师资博士后。他中等身材,长相清秀,戴着一副近视眼镜,颇有几分忧郁才子的味道。

    “是啊,的确是这样的。关老师是八八年的,比我只大两岁。比那些学生也就只大了几岁,但感觉上和大家不是一辈人。关老师给人的感觉,”理科直男贾英林绞尽脑汁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就像一颗定海神针,或者像一棵大树。有他在的时候,不管有什么问题,有什么困难,你就好像有了主心骨,觉得肯定会有人能帮你。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而且,和外部的同事也是这样的,”贾英林继续回忆,“比如这次,我们在和航天部门的同事交流的时候,一开始,好多人不认识我们,会把他当成学生,把我当成老师,大概是我比较黑,长得显老。但是只要和他开过一次会,听他说过几句话,你就能感觉出他的那种,怎么说呢,气质或是气场。他说话声音不大,表情也很温和,但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可靠、特别沉稳、非常有说服力。”

    “去年,我们和五院的技术人员有一些比较严重的技术分歧,我和从晓在那边和他们讨论了一个礼拜,都没有拿出一个方案。关老师过去,和大家开了个会。我们又花了两个多小时,就把技术参数全部都敲定了。从现在的结果看起来,关老师当时的判断都是正确的,航天部的同事们现在也很佩服他。”

    “我大概要练上十年八年才能练出来那种说服力。”贾英林说:“我猜大概是他的沟通能力、学术功底,还有那种责任心和态度,加在一起,给大家一种,和他实际年龄不相符的稳重可靠感,给人感觉像是个长辈。但他又和那种老气横秋的老师不一样。他鼓励学术上的争论,如果是他错了,或是偶尔他想得不全面的地方,他会非常坦荡地当面承认。单单就这种胸襟气度,就很难得。”

    “是啊,我们高老师也对他赞不绝口。去年我说博士毕业以后想回南方,他立马推荐我到咱们组来。”

    “你说的高老师就是高闯老师吗?”

    “对,高老师说楚楠和关山,一南一北,一个理论一个实验,十年以后,将会是中国粒子物理的领军人物。”

    “楚楠?我记得他,有一次去我们所做报告来着,他好像也挺年轻的吧?”

    “他八三年的,今年三十六,斯坦福的博士,普林斯顿的博后,一二年的青年千人,今年第一次申请杰青就上会了,据说只差一点点,明年肯定差不多了。”

    “如果他三十七岁就能上杰青,在物理领域实在太不容易了。咱们做粒子物理,训练周期长,出成果慢,四十之前上杰青的都是大牛。”

    “没错,关老师将来肯定也是大牛,我觉得他四十以前肯定能上杰青。”姚宇宸微笑着说。

    “我也这么觉得,”贾英林点头附和,“但是这条路竞争太激烈了,中国现在一年毕业五六万博士,杰青今年才从两百增加到三百,平均两百个博士才能出一个杰青;十个杰青才能出一个科学院院士;能像你们高老师,方所长和江老师这样,站到事业顶峰,除了学问要好,情商、领导力、机会,一个都不能缺。我这辈子,能找个有编制的正经大学老师位置,就满意了。”

    “可不是吗,这年头,有编制的大学老师位置,对普通博士来说,已经是人生的巅峰了。”

    贾英林若有所思地看了姚宇宸一眼,姚宇宸在燕大读的本硕博,院士高闯的学生,成果也好,高闯才六十多,所以他才敢到这里来做师资博士后。只要解决身份问题,在这个学校搞物理,前途比绝大多数人都光明。

    可自己的前途呢?贾英林的博士导师刘运来只是个普通研究员,过几年就要退休了;幸好博后阶段跟一个年纪轻能力强的老板,压力虽然大,但是容易出成绩,这个卫星项目虽然压力大,但是如果能出点像样的成绩,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一些,也能给女朋友的家庭一个交代。

    这一年多,贾英林非常拼命,希望把这个项目做好;他和从晓马平的配合都非常默契,关山也非常倚重他,两个人年纪相仿,各有所长,对天机一号卫星项目倾尽所有。

    在学校的时候,关山的办公室里,每一天都有各种项目的课题讨论。新办公室隔音条件好,关上门,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也是常有的事情。刘运来硬件水平很高,但物理缺有所欠缺,贾英林这一年多来和关山恶补了不少物理,受益匪浅;几年后,他坦然地走上讲台,给本科生上大学物理的大课,和这一段时间的物理水平提升不无关系。

    对学生和博士后来说,只要把自己负责的课题做好就行了。但关山要对组里所有的项目都深度理解,他需要给学生和博士后答疑解惑,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提供思路和方法。很多时候,他会亲自负责项目的关键点和难点,在大家最担忧和最困惑的节点上,给每个人指引方向。

    关山的工作比以前更加繁重,以前每周五下午必定参加的篮球赛,他现在也不一定每次都有时间参加。对于几个还没有做项目的新生,固定能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周会和每周的一对一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