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昌清高自许,有些话他没有提起,但是关山知道方文昌一定想问:假如你在庐城,她在燕京,如果江老师不放你走,你愿意辞职吗?

    国家理工大学给了关山一个很好的平台,关山的团队已经发展到近二十人,包括十几个学生。江继川对关山很器重,给他创造各种机会,对他有知遇之恩。关山不可能贸贸然一走了之,放弃花了五年时间,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科研团队。

    方文昌中等身材,素日里举止温文尔雅,但两条浓眉和一双深邃的眼睛,再加上坚毅冷峻的目光,让他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样子。现在,他立在窗前,默默地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刻意将目光从关山身上移开,但关山却依旧坐立不安。

    这些日子,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思考各种说辞,可事到临头,他却发现所有的计划和词藻都是苍白无力的。他没有万无一失的锦囊妙计,也不想给方文昌任何不切实际的许诺;他希望能用实际行动来向方文昌证明他对朱樱的爱情和心意;可是此时此地,他不知道该怎么保证,才能让一个焦心的父亲放心。他唯一可以笃定的是自己的爱情,可是如果方文昌不相信虚无缥缈的感情,自己该怎么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关山竟然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双手,防止它们不受控制地颤抖或乱动,汗水渐渐湿透了他的后背。

    方文昌的手机响了,他轻轻地对关山说了声:“我接个电话。”然后和来电者交流了片刻。等他挂了电话,关山知道自己必须开口了。

    “方所长,您说的这些,其实我多多少少都考虑过。目前,我的确没办法给您一个百分之百安心的保证。”关山决心打开心房,把自己对朱樱的感情剖析给方文昌听。作为一个保守内敛的东方男人,把自己的爱情说给第三个人听,对关山来说,实在是个巨大的挑战;可是现在的情况,关山不得不背水一战。

    关山赧然低头:“樱樱是您唯一的孩子,您说如果有必要,您愿意拿您自己的血去喂她。”不知不觉中,红潮从关山的脸颊蔓延到耳朵和脖子,“对她,还有我们将来的孩子,我也愿意做同样的事情。”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没什么说服力,可是,”关山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您可以看我的行动。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给她和孩子一个稳定的环境。我也会尽一切努力,让樱樱的事业不受家庭的拖累。”

    方文昌回头看了关山一眼,又转头看向窗外;他掩饰住内心的波动,沉吟了半天。“老实说,如果你们不是师生,这些困难大部分都能克服。最多两个人都苦一点,牺牲一些个人的兴趣爱好和休息时间。江老师也说不定愿意给樱樱一个位置,但是你们,哎!”他长叹一口气,“教育部门和全社会对师生恋普遍都是不认可的。我本人坚决反对师生恋,我们在所里也反复强调,不允许导师和学生谈恋爱。”

    “禁止师生恋,是社会文明进步的一种表现。它保护了学生这个相对弱小的群体。这些,你应该能理解。”

    关山的脸蓦然间涨得发紫,“方所长,这件事我做错了。我,我无可辩解。但是爱上樱樱,我不后悔!如果要承受什么处罚,我坦然接受。”

    看着关山那张素日里少年老成温文尔雅的脸上的羞赧和决绝,方文昌心里很触动。他退回办公桌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控制住面上的情绪变化,可是心里的挣扎却无法平息。

    他一向对关山颇为欣赏。当初他还暗自懊恼,为什么自己没能在江继川之前发现这个人才?

    如果女儿当时没有在他的名下读研究生,现在这些麻烦也都能克服。

    他现在看着很诚恳,可是几年以后又会怎么样?

    谈恋爱是荷尔蒙在作祟,往往也就只能坚持一到两年,两年以后他还能这么坚持吗?

    师生恋这种事情,教育部明令禁止;国内外没有哪个大学会支持,女儿何苦要趟这浑水。别人议论起来多难听。

    如果有人说闲话,女儿能承受得了这些风言风语和不公正的对待吗?

    方文昌面色平静,但心中反复思量。最后,他淡淡地说:“处罚什么的,要由你们学校来决定。做为一个父亲,我只希望我的女儿尽量不要受到伤害,希望你能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点私心。当时,她没有管住自己,和你发生了感情,我代她向你道歉。对不起小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