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最左那间,入门一贯!”言者面色已有几分微妙。

    “一……”心中叫苦,穆昀祈耳根发热,欲言又止。

    看他露窘态,管事者皱眉:“官人能拿多少?”

    “我……”如芒刺在背,穆昀祈此刻才知,屈辱的味道,实是较之任何一种刀剑伤都要难忍百倍!一拂袖,转身欲走。

    “且慢!”身后一声轻叹,似也无奈:“罢了罢了,来者是客,官人不欲下大本钱,便当一早说明,自也免了那许多周折。”谁教做这等营生的,不敢随意得罪人呢?

    绕过这小楼去,前面一排数间低矮小屋,然而嘈杂却较方才的小楼有过之而无不及。

    近前推开一扇门,一股酸腐气扑腾而出,似是酒味夹杂汗酸,只沾一丝入鼻,穆昀祈已作呕。引路的小厮一笑讪然:“皆是这街上的闲汉,有些已在此数日未尝出过门,因此味道重些。”

    摆摆手,穆昀祈憋着口气绕过此去。

    第二扇门被推开,倒是无甚怪味,穆昀祈心头略松,向里瞧去,见十来条人影围拢一处,中间的台上传来阵阵高亢的鹅叫——斗鹅!心头一动,大步入内,然只少顷,又满面晦色退出:“里间怎有小童?”

    小厮口气似寻常:“此处开门纳客,但只有钱且能说出囫囵话的,皆可入内。”向里瞥了眼,“且说,十三四岁,也算不得小了罢?”

    “十三四?”穆昀祈一指那个头尚不不到自己腰间之人:“那个,恐是尚不足十岁罢?”

    “那是城郊李员外的幼子。”小厮一嗤笑:“都二十出头了,然十岁起便是这般高,连带……”一戳额角:“此处也不见长,成日只知吃喝玩耍,与这干小后生为伍。”

    不知其人所言是真是假,然也无碍了,索性自也无钱买斗鹅,因是此间屋子,非他能进。

    摸着袖中瘪瘪的钱袋,穆昀祈终是挪到最后一扇门前。里间倒不似先前那些屋中嘈杂,只闻琐碎的话语声,偶尔传来一两声咳嗽。

    “此处是叶子戏场。”小厮说着推开门,“若是运道好,一局也可收获几十文。”

    已无多选,暗叹一气,穆昀祈摸出袖中那十二文钱,在一屋昏黄老眸的注视下,缓踱入内。

    整半日,不知多少回,在等对家出牌的间隙,穆昀祈昏昏欲睡,几回梦到幼时坐在祖母身侧看戏牌的场景,却每每都被邻座马婆一把推醒,继在三个古稀老者的嗔怨声中摸牌出牌,又于等待中昏昏欲睡……周而复始,半日下来,倒是将前一夜因辗转难眠而涣散的精神补回大半,除此,还知晓了马婆五十年前险与富平侯妻舅的表弟喜结良缘,王婆大嫂的堂兄曾将不守妇道的妻子与隔壁李甲捉奸在床,邓老汉卖鱼之前考了十三次解试……

    消磨半日,时过晌午,穆昀祈精神回转,面前的铜钱也已堆砌高起,心绪自好上不少。

    马婆摸牌,邓老汉闲来继续前话:“老朽虽说犹今也算安足……衣食不愁、子孙绕膝,然未得金榜题名,登金殿一睹天颜,依旧是为毕生之憾呵……”

    穆昀祈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