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做了一个很离奇的梦。

    梦里他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高耸的腹部使他视线受阻,混沌中感觉到有人在他的肚子上划了一刀,他没有痛感,但还是觉得害怕难过,快要哭时听见陆霆霖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他握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说别怕。

    可他怎么能不怕,未知的恐惧在无声的梦里蔓延,他想动,可身体僵硬使不上一点力气,他想喊,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于是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肚子被生生刨开一个洞,医生沾满鲜血的双手伸进去,然后从里面捧出一个小小的,浑身皱巴巴的婴儿。

    他开始哭着摇头,奋力挣扎以至于指甲都扎进陆霆霖握着他的手心,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是一个男孩子,肚子里怎么会又有了一个孩子呢?他不想看不想听不想承认,想快点从这个梦境里逃出去,这个时候那孩子突然“咯咯”地笑了,黏着秽物的小脸扭向他,边笑边张开嘴喊他:妈妈。

    唐果猛地睁开了眼睛。

    头顶的吊灯逐渐清晰,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充斥着口鼻。

    林岚是第一个发现他醒了的,她握着他的手凑近,确认他睁着眼睛,扭头焦急喊丈夫去叫医生过来。

    陆霆霖站在一旁,深深望了一眼唐果,说我去吧。

    唐果其实没有任何不适了,就连头痛都在睡了一觉之后缓解,但他感觉喉咙干渴,因此不愿说话。林岚见他没有反应,立刻吓得掉了眼泪,她轻轻摸他的脸,哭着喊他:“果果,我是妈妈啊,你看看妈妈,妈妈在呢。”

    唐果的眼珠这才动了动,望着她叫了一声:“妈……”

    林岚应了一声,哭得更加厉害。唐谨行过来安慰她,说孩子才醒,你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你这样也容易吓到鸣鸣。

    听到父亲说,唐果这才感觉到身侧似乎有什么东西依偎着他,他低头看,便发现陆鸣小小的一团,蜷缩着躺在他的身边,小手握着拳头,紧紧抓着被角,睡梦中似乎并不安稳,皱着眉头,小嘴不满地噘着,时不时还要咂摸两下。

    “鸣鸣从昨天晚上便吵着要见你,电话找不到你,他又哭又闹,中邪似的怎么也哄不好,我们本想吃完午饭就叫司机把他送过来,不料霆霖突然打电话来说你晕倒了,慌慌忙忙的,我们就把鸣鸣也带来了,这不,折腾一宿,看见你才总算肯踏实地睡了。”唐父说着怜爱摸了摸小孙子的头,他心底里对陆霆霖有诸多不满,却不好现在发作。

    唐果望着陆鸣柔软发丝中间圆圆的发旋,心里又酸又涩。

    医生过来为唐果做了详细的检查,在确定并无大碍后,唐父唐母才带着陆鸣离开。此时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唐果静静闭着眼睛,过了会儿和陆霆霖说:“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陆霆霖脱了鞋上床,隔着被子抱他。唐果觉得冷,便像在梦里一样把手放在他手心里让他握着,两人沉默着靠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我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这件事对他来说一时还无法接受,尽管他已经从他父母的表情中读懂了一切。怪不得当初他们要他和陆霆霖结婚,原来是要借着联姻的幌子,再把他送回到他身边去,就连他有儿子他们都不在意,因为陆鸣本就是他亲生的。可这一切,他竟都不记得了。

    陆霆霖摩挲他细长的手指:“记不起来就不记了,以后慢慢想。”

    唐果抬头看他:“那我要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

    “那就不想。”陆霆霖下巴抵着他头顶叹气,“过去的就过去了,往后我都陪着你,还有鸣鸣,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