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业公司在恒立自己开发的商业写字楼里。程至和钟尽生在的酒店离它两个路口。但就是这两个路口,隔开两个天差地别的世界。

    晚上是真的冷。程至龟缩在大衣里面,望着钟尽生消瘦的身影。他步伐匆匆,中间不忘回头调侃:“看我做什么?被我把大衣给你的舍生取义的行为感动到啦?”

    “当然不,”程至说,“是怕你因为冷把衣服再要回去。”

    第一个路口绕过去,天气还带着潮湿的寂静,水滴凝结坠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等走完这个路口,走进第二个之后,气氛陡然发生变化,隐隐约约的喧嚣声传来,听声音就感觉到是人挤在一起的画面。

    程至从大衣里抬起头来,深吸一口寒冷的空气,就瞧见一群穿着棉袄绒衣的男男女女站在写字楼前,几个人手里拉一块横幅,对着门前叫嚷。

    他们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就看见刚刚还在手机里对着他们装作自己还在家里相安无事的钟叔此时此刻站在写字楼的门口,拿着大喇叭对底下围着的人喊:“我们的申请已经递交给总部审批了!等流程走完,房证就会给你们办理的!”

    “你能给我们保证吗?我孩子马上就要上学,没有房产证就划不了学区,你难道让他就在家里学吗!”

    最前排的一个人冲他喊道,声声切切,就差没有吐一口水在他的脸上。

    钟叔一下子哽住,手里拿着喇叭,眼睛轱辘地转了一圈,越过人群,就和程至他们对上视线,钟尽生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挡住程至的身影,程至手拽了下他的衬衫一角,又立刻放下,听见钟叔果然没有对不起他的人设,锅甩的飞快:“我们从总部派来的副总就在这里,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他!”

    “……”

    就仿佛是舞台上灯光又重新打在了其他的位置上,钟叔带了一手好节奏,成功的让所有人的视线所及直接换了个方向,一倒往人群的后方看。

    程至看见原本站在最后面的男人回过头来,成了第一排。满脸疲惫的神色,皱纹印迹深刻,是那天晚上他们打车的时候遇上的司机。

    钟尽生肯定也看见了他,不然解释不了他长达十秒的沉默。等他再次开头,那天晚上温和的司机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怨恨的脸,带头大喊:“我们的诉求就是立刻办理房产证!”

    程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作为恒立的一个合格的员工,她应该从现在开始就在脑海里罗列所有为什么现在没办法办理证件的原因然后一条一条的讲述出来。如果她是一个称职的助理,那么此刻她也应该帮助钟尽生安抚这些住户的情绪。但是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做,因为觉得自己无论做些什么,都是在作恶。

    这些抗议的人,站在这里的人,才是在做对的事情。

    他们只是想要维护自己的权利而已。

    就在这一刻,程至突然怀疑起自己工作的意义。她能够进入恒立,成为恒立的员工,一共经历四轮面试,一轮笔面,三轮面对面。每一个能够进入恒立的员工都是如此。

    他们都斗志昂扬,面试的时候自信满满,接到录用通知之后高兴的不知所以。但是这是为了什么?为了这个大公司的名号?为了工资?为了自己的虚荣心?

    可是明明这个家族企业的掌管者是个为了内斗而置整个公司的名誉而不顾的人,明明这个公司的各个领导之间针锋相对,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侵吞普通人的权益。

    那她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