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冬天很长,一直要持续到5月以后,春天刚刚来临,寒意并没有减少多少。木西贝穿着厚厚的春装,到达火车站的时候,程磊早就到了。他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远远看到木西贝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就举起手喊了一句:“西贝,这里!”

    候车大厅的人不是很多,木西贝跑到程磊面前,有些奇怪的问:“怎么就一个人,没别人来送你吗?”

    “没别人,就你送我。”

    “这么说,我还挺荣幸呗。”

    木西贝有些不太妙的预感,不知道程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知程磊竟然非常严肃的看着木西贝继续说道:“西贝,朋友分很多种,大部分都只是表面不错,不能交心的。能交心的朋友,一生遇不到几个,是要放在心里好好珍惜的。这和认识的时间长短、平时是不是经常联系,都没有关系,主要看双方是不是真诚相待。”

    这是和程磊认识以来,木西贝听到他说的最靠谱的一段话,她有些惭愧自己刚刚的想法,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把我当交心的朋友。”

    “谁说我把你当交心的朋友了?”

    程磊的这句话,马上把他打回了原形。木西贝看着他,皱紧了眉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可这样的程磊才是她平时认识的样子。

    程磊见木西贝一会儿皱眉张嘴欲言又止,一会儿眼冒凶光气愤难当,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就又笑着说:“逗你玩儿呢,不把你当交心的朋友,能会让你做在这个城市最后见面的人吗?”

    木西贝是真的无语了,可也有些感动:“什么在这个城市最后见面的人?这话说得,怎么有点伤感呢?”

    “西贝,你送过人吗?就是那种,感觉可能会再也不会相见的人。”

    “怎么会再也不能见面呢?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木西贝天真的说。

    程磊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在这个车站送过几个朋友,他们去的地方都很远,大部分人是去的南方。本来大家都约好常联系的,结果,慢慢就不联系了。这个时间不长,有的才一两个月。换了手机号码,以前的号码丢了,想联系都困难了。你知道吗,这种滋味挺不好受的。时间长了,有些我们以前非常要好的人,以为是一生都不会丢失的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会彻底消失在你的人生中,跟这车站里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过客,没有什么区别了。”

    木西贝听着程磊的话,也陷入了沉思。木西贝总觉得,时间还很多,机会还很多,即使短暂的分离,总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大学毕业,木西贝是走得最早的一个,而且是半夜上火车,匆匆忙忙,来不及伤感与别离。

    可现在,让程磊这么一说,木西贝突然想到更早的以前。小学毕业的时候,小学同学都是自己村的,初中回家偶尔还能见面。初中毕业的时候,大家住得也不远,学会了骑自行车,也能见上一面。高中毕业的时候呢,虽然都是一个县城的,似乎就很难见面了,有的甚至已经四五年都没联系过了。大学毕业,基本上就是天南海北,虽然联系方式多了,交通方便了,见面却并不容易。

    一路走来,很多老同学、老朋友,似乎都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此生是否还能再有机会见面?即使有机会,再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况,还能像以前一样吗?距离和时间拉远了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也改变了很多事情,谁敢保证自己一点没变?木西贝突然觉得很茫然,似乎以前笃定的一些东西,都不那么确定了。

    木西贝叹口气,对着程磊摇头一笑:“也许人长大变成熟就是这样的过程,必须经历一次次相逢和离别,才不会再为分别而感伤。”

    “是啊,成长其实就是慢慢变得孤单而戒备,最后成了习惯而麻木。”

    “你看得还挺透彻。”木西贝觉得气氛有些过于沉重,于是用了调侃的语气。

    “看得透彻,不一定能做多好。西贝,你发现了吗,咱们都是拒绝成长的人,内心都保有一份幼稚。”程磊说完一笑,马上恢复了木西贝熟悉的样子,张开双臂,对她说:“我要回家去找亲人了,来,抱一个吧,告别的抱抱。”